连脑袋也埋藏在冰凉的地板上,久久不肯起来。
陈雪琴双眼涩,偏过头不忍去看。
她是知道陈逸飞跟麦长青的感情的。
麦长青只有他这么一个兄弟,而哥哥,也只有麦长青这么一个能说知心人的朋友。如今他死了,哥哥如何能不伤心,不难过?
十几年的感情啊——就算是养的一头畜生,也能养出深厚的感情吧?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灵堂内的众人心思各异。有人为这对燕京最铁杆的兄弟难过哀伤,还有人则感到庆幸。虽说麦长青不喜欢争斗,却总是利用自身资源帮衬陈逸飞。不说影响局面,却还是会让不少人头疼。如今他走了,陈逸飞便少了一个盟友。对将来的某些对峙上,岂不是利大于弊?
在绝对利益面前,生命是不值钱的,感情也是廉价的。何况只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麦长青?
不少厚黑者心中如是想。
陈逸飞双肩抖动,身躯战栗。仿佛竭尽所能忍受着最沉重的悲伤。直至陈雪琴去拉他,他才缓缓抬起头——
他已泪流满面,已双眼红肿。泪水沾湿他的脸颊,也沾染了他的衣领。他白璧无瑕的脸颊上憔悴不堪,如同一个落魄失意的贵族公子一般,生出几分让人怜惜的感觉——至少围观的不少名媛贵妇便希望揽他入怀好好疼惜。
“给我香。”陈逸飞沙哑着嗓子说道。
陈雪琴点头,拿了香,点燃,递给身躯轻微颤抖的陈逸飞。后者则是步履艰难地来到灵台前,将香刺入。九十度鞠躬,鞠躬,鞠躬…
灵台内的亲属们给了他最大的自由和空间,纵使陈逸飞鞠躬完后并未挪动,而是目光伤痛地盯着灵台上的遗像。也没人开口说话。
在许多人看来,上流社会出现这样感人肺腑的兄弟情,实在是稀有的。也是罕见的。也情不自禁地为这对兄弟的感情感到哀伤。
良久,陈逸飞转身,一步步向灵台旁边的凌红走去。
这个女子早已哭干了眼泪,只是双眼空洞地站在亲属中间,头上系着白色的布带,让人又怜惜又同情。
陈逸飞挪到她的跟前,刚要开口说什么,凌红却毫无征兆地一巴掌抽了过来。
啪!
清脆悦耳。极为响亮。
打得陈逸飞一动不动,也震得所有人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前一秒还沉默得被人忽视的凌红猛地尖叫起来。
“对不起…”陈逸飞微微垂下头,也没理会火辣辣的脸颊。
“为什么要他替你死!?”凌红踉跄上前,无力地扯住陈逸飞的衣领,凄厉地说道。“他是你的挡箭牌吗?为什么他死了,你还活着?”
“对不起…”陈逸飞脸庞垂得更低。
“对不起有用!?”
啪!
一巴掌抽在另半边,凌红嘶吼道:“死的应该是你!为什么他会死!为什么!?”
陈逸飞嗫嚅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凌红不断捶打陈逸飞,却没人敢阻止。陈逸飞默许了凌红的行为,外人当然不敢阻止。至于麦长青的家属——他们何尝不恼怒陈逸飞?被刺杀的他,为什么死的是自己的儿子?
他们还没完全被悲伤占据身体,还有一丝理智控制他们的行为。可凌红无法控制,所以她需要泄…
凌红终于打累了,软软坐在地上,死死抱住陈逸飞的大腿,痛哭流涕。令人不忍目睹。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死,为什么要他代你死……你知不知道,他还没见儿子一眼,还没来得及听儿子叫他一声父亲——”凌红泪流满面,抽泣道。“他死了,我怎么办——儿子怎么办?”
陈逸飞嗫嚅着嘴唇,垂目柔声道:“我会照顾你们,谁要伤害你们,我会将其碎尸万段。”
凌红错愕地抬起头,目光朦胧而呆滞地盯着陈逸飞。猛地,她仿佛忽然恢复力量一般,疯一般地推开陈逸飞,指着他吼道:“你滚!滚!我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你!我恨你!滚!”
陈逸飞痛苦不堪地站在灵台内,似乎没打算走,凌红抓起一根棍子猛地朝他身上挥去。
砰!
棍子狠狠抽在他的脑袋上,登时鲜血如注,流得满脸都是。
“滚!”凌红风一般地嘶吼。“你给我滚!”
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