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了过来,起身走到杨时毅身旁,作势掸了掸官帽上的灰尘,轻轻地给杨时毅戴在头上。
杨首辅抬头:“皇上……”
皇帝笑看着他道:“朕有时候虽然也很想摘了你杨大人的帽子,但如果说也是为了一个女人……那就太不值当的了。”
杨时毅退出乾清宫后,问随行小太监:“舒阑珊给关押在何处?”
那小太监道:“回大人,在司礼监的囚室。”又小声说道:“雨霁公公似乎格外交代过,叫不许为难了。”
杨时毅抬头看向司礼监的方向,正要迈步往前,却见一行人从对面匆匆而来。
他眼神微变,故意的停下了脚步。
等那人到跟前的时候才行礼道:“太子妃娘娘。”
郑适汝止步,将他上下一扫:“杨大人。”
杨时毅道:“娘娘是要去面圣吗?”
郑适汝道:“不错,杨大人才见过皇上?……不知谈的如何?”
她当然知道皇帝这会儿传杨时毅进宫是为何事。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杨时毅道:“娘娘要问的是舒阑珊的事情?”
郑适汝眉头一皱,对后面众人做了个手势,自己往前几步:“皇上可有了处置?”
杨时毅道:“尚未,但微臣觉着娘娘此刻不宜前去。不管是揽罪也好,求情也罢。”
郑适汝双眸微睁:“你……”
“娘娘莫非忘了皇上的脾气?‘世人皆欲杀,吾独怜其才’,这才是皇上的心性。”杨时毅淡淡道:“娘娘,这会儿不是关心则乱的时候,请三思。”
杨时毅说了这句,微微低头行了礼,转身去了。
郑适汝回头看着他大红色官袍的背影,双手握的紧紧的。
她一直有些看不透杨时毅这人。
直到现在才突然明白,原来杨大人不是敌人。
皇帝多疑,却也有些刚愎自用,他认定了的事情,就算世人都反对,他依旧不为所动,相反,有时候对一些众人皆以为毫无疑问“必当如此”的事上,却反而会出人意料唱反调,似乎是想以此显示自己的英明睿智,与众不同。
杨时毅那句话,是杜甫所写李白的诗——
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
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
郑适汝立刻就明白了杨时毅的意思,他在把皇帝比做杜甫,把阑珊比做李白:
在所有人都觉着舒阑珊行为惊世骇俗该千刀万剐的时候,皇帝恐怕就是那个独怜其才的杜工部。
郑适汝心中轰雷掣电想的明白,同时也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