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还是看出他是沃民了?如何看出来的?”
“十一公子并不知道我在偷窥他,但我确实太好奇了。”
于是,梁辛说了他今日所见,把那些可疑之处一一列举了出来。
裴无垢听着,捻须沉吟,心中终究又多信了几分。
但他是一个极为执拗之人,因最开始的直觉,此时依然还抱有一点怀疑。
他思考着,沉默了许久。
顾继泽是个年轻人,城府虽深,终究比不过裴无垢,率先打断了沉默。
“我并不想要沃民。”
很干脆利落地,顾继泽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眼神也渐渐清澈起来。
方才的震惊、错愕、贪婪等诸多复杂的情绪,都一扫而空了。
“这是真话,我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得了沃民,乃至炼成了长生不老,只会成为旁人的猎物。”
说到这里,顾继泽顿了顿,眼珠迅速转动了一下,语气略略有了变化,多了几分铿锵有力。
“但十一弟既有这个实力,我便会助他……”
“这与居塞城的利益不符啊。”裴无垢感慨了一句,打断了顾继泽的话,又道:“四公子,不必吓唬老夫,你我以诚相待,岂非更好?”
顾继泽不说话了,但还是表现得像一个要保护弟弟的兄长。
裴无垢道:“炼沃民得长生,只是一人之长生。对居塞城的将士们无一利,却有百害。这点,想必不用我给四公子详细解释。”
顾继泽反问道:“裴公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又何必为了瑞国天子而奔波?”
裴无垢没有否认他是为瑞帝做事,以理所当然的态度拍了拍膝盖,道:“陛下牧万民,泽被苍生、功在千秋,也是顾经年可比的?”
闻言,顾继泽微微讥笑,道:“一个容不得功臣的昏君。”
“哈哈,四公子何必故意谤君?”裴无垢道,“想必,令尊已经把之所以诈降雍国的理由告诉你了,令尊始终是陛下最信任的忠臣,顾家与国同戚的优待不会变。”
这句话并没有让顾继泽脸色变得好看起来,相反,他剑眉一蹙,眼中绽出了凛然之色。
“所以,为了天子一人之长生,家父就能诈降雍国,边境丧土上千里,多少将士因此殒命,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你来的这一路上,至今还是白骨皑皑。这便是裴公所言的‘泽被苍生、功在千秋’,这样的帝王,还要长生不老下去?!”
顾继泽话到后来,愈发激愤,手指用力一指,几乎点到了裴无垢的脸上。
裴无垢抬眼看去,能看到顾继泽眼睛里那还没有被磨灭掉的慷慨与愤怒。
与他年轻时候一样,一腔热血。
“我天天听人提起百姓,可好久,没有人为百姓真正的愤怒过了。”裴无垢十分感触地叹了一句。
一直以来,满朝臣工都在为了瑞国竭忠尽智,都少有人回过头看看,这一路而来被牺牲掉的人们。
每次谈及,只说这是一盘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