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文小说

迪文小说>万尾在哪里 > 第2066章 新苗与旧痕(第2页)

第2066章 新苗与旧痕(第2页)

阿柱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突然挠挠头:“开春我来帮你挖!要是真长东西了,我……我把我家那只芦花鸡送给你!”

林穗心里一动,嘴上却硬:“谁稀罕你的鸡!要长出来,我自己留着!”可她转身往家走时,脚步却轻快得像踩着棉花,怀里的红薯暖烘烘的,口袋里的糖渣硌着腰,也不觉得疼了。十五岁的林穗站在祠堂的香案前,指尖捏着块墨锭,手心全是汗。阿婆说,今天要拓下她的掌印,放进族谱里。“穗丫头长大了,该有自己的位置了。”阿婆的声音混着香灰味,飘在烟雾缭绕的祠堂里。

香案上摆着块梨木板,上面已经刻着祖辈的掌印,最深的那个是太祖母的,指节处的纹路像老树根,阿婆说那是太祖母年轻时纺线磨出来的。林穗学着阿婆的样子,把右手按在木板上,阿婆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指尖发力。

“别抖,”阿婆的手很暖,带着常年熬糖的焦糖味,“掌印要深,才镇得住事。将来你当家了,这掌印就是你的底气。”

林穗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下手掌。墨锭在掌背上来回擦拭,墨汁顺着指缝往下滴,染黑了她的袖口。她看着木板上慢慢浮现的掌印,突然发现自己的掌纹,竟和太祖母的在无名指根处重合了一小段,像条小河分了岔,又悄悄合到了一起。

“你看,”阿婆指着那处重合,“这就是根。你以为自己是新长的芽,其实早就跟老根缠在一块儿了。”

这时,阿柱从祠堂外探进头来,手里举着串糖葫芦:“穗丫头,脱完了没?我娘给的,甜得很!”他看见木板上的掌印,突然红了脸,“你的掌……比我上次在石板上按的好看。”

林穗瞪他:“男孩子懂什么!”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拓印的墨汁蹭在脸上也没察觉。阿婆在一旁笑着摇头,用帕子擦掉她脸上的墨痕:“这丫头,心早就飞出去了。”

那天晚上,林穗把拓好的掌印纸偷偷藏在枕头下。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纸上,掌纹像条蜿蜒的河,她突然想起阿柱举着糖葫芦的样子,耳朵又开始发烫——原来有些甜,比灶上的麦芽糖更让人慌。十八岁的林穗已经能独自守着糖锅了。阿婆病了,家里的糖坊得靠她撑着。灶膛里的火要烧得匀,糖汁在锅里转着圈,像条金红色的河。林穗握着长柄勺,手腕轻轻晃动,让糖汁均匀地裹在勺壁上——这是阿婆教的“看糖法”,糖汁挂勺的厚度,就是火候的刻度。

“穗丫头,火大了!”阿柱的声音从灶门口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蹲在那里,正往灶里添柴。

林穗回头瞪他:“别捣乱!我看着呢!”话刚说完,鼻尖就闻到一丝焦味。坏了!她赶紧关火,可锅底已经结了层焦黑的糖渣,像块不规则的黑琥珀。

阿柱跑过来,伸手想帮她刮糖渣,却被烫得缩回手:“嘶——你这丫头,跟糖锅较什么劲?阿婆说过,焦了就焦了,刮下来埋土里,照样能长甜的。”

林穗没理他,小心地把焦糖渣刮下来,装在小布包里。阿柱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说:“我明天去山里采野蜂蜜,给你拌糖吃,焦味就没了!”

林穗的心像被糖汁烫了下,猛地跳起来。她低头看着布包里的焦糖渣,突然觉得阿柱说得对——或许不完美的东西,才有特别的甜。那天晚上,她把焦糖渣埋在去年种甜草的地方,埋得很深,像藏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后来,那片地方真的长出了丛甜草,比别处的都要茂盛。林穗每次路过,都会想起那个焦香弥漫的午后,想起阿柱发红的耳根,想起自己慌乱的心跳——原来最动人的甜,往往藏在不小心熬焦的时光里。祠堂的梨木板上,第三十七道掌印刚拓好。林穗的指尖悬在朱砂盒上方,看那抹红顺着木纹渗开,像极了二十年前阿婆在糖锅里搅出的红曲汁。

“穗姨,这道纹跟太婆的重合了!”十三岁的阿圆举着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沾了糖霜,“你看无名指根这里,连分叉的角度都一样!”

林穗俯身细看,果然。太婆的掌印刻在木板最顶端,深褐色的纹路里还嵌着当年的木屑,而自己的掌印落在第三十七行,两道细纹在放大镜下交叠,像两条终于遇见的河。

“该给阿圆托了。”身后传来阿柱的声音,他手里拎着个藤筐,里面装着新收的甜草籽。“昨天她熬麦芽糖,特意多烧了把火,说要留焦渣埋进后园。”

阿圆脸一红,攥着衣角往后躲:“穗姨说的,焦渣里有太婆的劲儿。”

林穗笑了。二十年前,她也是这样被阿婆按在梨木板上拓印,掌心里的汗把墨锭泡成了糊状,阿柱蹲在祠堂门口,举着串快化了的糖葫芦喊“穗丫头,别抖,我给你托着木板!”

那时的梨木板才刻到第十五行。太婆的掌印旁边,是阿婆的,指节处有个月牙形的缺角——是年轻时被糖锅烫的。阿婆总说:“这缺角好,能兜住没熬好的糖,让它慢慢变甜。”

阿圆的掌印落下去时,林穗突然想起阿婆临终前的样子。老人躺在床上,枯瘦的手攥着块焦黑的糖渣,那是她十岁那年熬糊的第一锅糖。“埋在甜草下,”阿婆气若游丝,“让它看着阿圆长大,就像我看着你。”

藤筐里的甜草籽突然滚动起来,阿柱伸手扶住筐沿,指尖在筐底划出道浅痕。林穗认得那手势——是阿婆教的“稳筐诀”,三指扣住筐沿,掌心悬空,再野的风也吹不倒。

“穗姨,你看!”阿圆突然惊呼,放大镜下,她的掌纹竟和太婆的缺角严丝合缝,像块拼了二十年的拼图终于对上了最后一块。

祠堂外,灶房的烟囱冒出了烟。阿柱的媳妇正在熬今年的头锅糖,蒸汽裹着焦香飘进来,林穗深吸一口气,恍惚看见阿婆站在灶前,长柄勺在锅里画着圈,糖汁溅在围裙上,烫出星星点点的黄。

“拓完了去尝尝,”阿柱推了推她的胳膊,“丫头片子学你,非要在糖里加野蜂蜜,说这叫‘苦里藏甜’。”

林穗走出祠堂时,阳光正穿过甜草田,把阿圆埋焦渣的小土堆照得发亮。土堆上插着根红绳,风一吹,绳子缠着草叶打旋,像阿婆当年绕在糖锅上的棉线。阿圆的野蜂蜜是在后山采的。林穗跟着她往山里走时,阿柱扛着把柴刀跟在后面,说“最近山里有‘偷蜜兽’,专偷快酿成的蜜”。

“哪有什么偷蜜兽,是张猎户家的大黄狗!”阿圆回头啐他,手里的竹篓晃得叮当作响,里面的蜜囊沾着金红色的花粉。“上周我亲眼看见它叼着我的蜜罐跑,毛上还沾着蜜呢!”

林穗笑。阿柱年轻时也总这样,把偷摘她家甜草的放牛娃说成“拔草精”,把偷喝她熬糖水的麻雀说成“啄糖雀”,最后却总在她气鼓鼓时,从怀里掏出块包着油纸的麦芽糖。

山路越走越陡,阿圆突然停在块青石前,青石上有个巴掌大的凹坑,里面盛着半坑雨水,水面漂着片蜜蜡。“这是‘蜜引’,”阿圆指着凹坑边缘的爪印,“偷蜜兽昨天来过,它喝了这水。”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