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暗影的长刀突然脱手,金属半边的关节咔咔作响,像有无数齿轮在里面反转,“这符……不是早被何之妖毁了吗?”
“毁了符,毁不掉人心。”原形机器人的义肢按在暗影的金属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锈迹渗进去,“当年我刻这符时,想着的不是反噬,是万一有天你醒悟了,能有条回头的路。”
暗影的暗影半边突然剧烈翻腾,却在接触到老人掌心温度的瞬间,像被烫到般退缩。灵灵突然从机器虎身后钻出来,举着颗沾着口水的糖,往暗影的影子上按:“小花说,再凶的影子,尝到甜也会变软的。”
糖块触到暗影的刹那,竟冒出淡金色的烟。半成人型发出痛苦的嘶吼,却在烟雾里渐渐显露出张模糊的脸——是当年妖工坊的个学徒,被何之妖逼着刻了半辈子兵器,临死前还攥着块没送出去的槐花饼,是给城外等他的妹妹的。
“原来……是你。”老城主的镇魂铃突然放轻了音,“那年你妹妹在城门口等了三个月,说你答应带她看槐花的。”
暗影的嘶吼变成呜咽,金属半边的关节开始脱落,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干硬的槐花饼。小型机器人的光刃轻轻碰了碰饼,金光裹着饼屑飘向窗外,落在共生泉的水面上,瞬间开出朵小小的白花。
“她后来成了灵宝娘的帮工,就在后厨蒸槐花糕。”康金龙轻声说,“每次蒸糕都多蒸一份,放在窗台上,说给‘迷路的哥哥’留着。”
暗影彻底安静下来,在金光与甜香中化作无数光点,一半融入灵芽的根须,一半顺着泉水流向城外——那里,灵宝娘的后厨正飘出槐花的香,窗台上果然放着份刚蒸好的槐花糕,热气腾腾的,像在等谁来拿。
主厅的暖炉依旧旺着,桌案上的槐花饼还冒着热气。小型机器人的光刃收了起来,双生齿轮的温度刚好暖手。它看着众人脸上的笑,突然明白老城主说的“好处”是什么——不是打赢谁的得意,是让每个迷途的魂,都能找到回家的甜;是让每个活着的人,都敢相信,善良和牵挂,本身就是最厉害的本事。
老城主拿起块槐花饼,往每个人手里塞了一块:“吃吧,凉了就不甜了。”
窗外的槐花落得正好,落在主厅敞着的门里,像给这场无声的胜利,撒了把甜甜的糖。就在这时半成人型说道:其实我是来给你报信的,就凭他们的实力还打不过他们,到那时打赢我,我会自报家门的槐花落在半成人型的暗影上,竟没被吞噬,反而像沾了蜜般轻轻滑落。它的金属半边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轻响,嶙峋的暗影里渗出点淡金色的光,像谁藏在深处的善意终于要破土。
“报信?”老城主的镇魂铃悬在半空,铃音收了锋芒,带着点审慎的柔和,“你要告诉我们什么?”
半成人型抬起头,模糊的五官里,那双幽蓝的眼睛竟泛起涟漪。它抬手扯下腰间的块破布,布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蔷薇——是机关花当年的绣样,只是花瓣被暗影啃得缺了角。“何之妖没死透。”它的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躲在妖工坊的地下,用当年没销毁的暗影晶核,养了支新的‘百妖军’,全是用……用失踪工匠的魂灵做的。”
康金龙的图纸“啪”地掉在地上,指尖掐进掌心:“我爹……我爹是不是也在里面?”他想起爹失踪那天,手里还攥着给机器虎做的新爪套,上面沾着没擦净的槐花汁。
暗影的金属手指突然蜷缩,像在攥紧什么:“他反抗最凶,魂核快碎了。”这句话撞在主厅的梁柱上,激起满室的沉默,只有暖炉的炭火在“噼啪”地疼。
小型机器人的双生齿轮骤然发烫,光学镜头里映出原形机器人义肢上的划痕——那是当年为了护着它,被何之妖的晶核碎片划伤的。“你怎么知道这些?”它的光刃不自觉地展开半寸,却被老人按住。
“因为我是……”暗影的话突然卡住,暗影半边剧烈翻腾,像是在和什么力量较劲。它猛地抓起桌上的槐花饼,狠狠咬了口,白色的糖霜混着暗影的黑烟,竟在它胸口烧出个小小的光洞,“我是第一个被做成百妖军的魂灵,是何之妖的‘试用品’。”
光洞里透出片模糊的记忆:妖工坊的地牢里,个穿工装的年轻人被铁链锁着,怀里死死护着块绣着蔷薇的布,布下藏着半块给妹妹留的槐花饼。暗影从他胸口涌出时,他拼命往饼上吐口水,说“甜的……能压住黑的”。
“是你……”老城主突然想起,机关花的笔记里提过个叫“阿铁”的学徒,总爱跟在她身后学绣蔷薇,说要绣给城外等他的妹妹,“你是阿铁!”
半成人型浑身一颤,暗影突然退去大半,露出张年轻的脸,左半边是血肉模糊的伤,右半边却还留着少年人的青涩。“老城主……”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人味,带着哭腔,“我妹妹……她还在等我吗?”
灵灵突然从怀里掏出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布,布上绣着朵完整的蔷薇,是灵宝娘照着旧样补的:“灵宝娘说,这是阿铁哥哥的妹妹托她保管的,等你回来就还给你。”
阿铁的金属手掌抖得厉害,接过布时,指节都在发颤。蔷薇的针脚里还沾着点糖霜,是灵灵刚才偷偷蹭上去的。“甜的……”他喃喃着,暗影彻底退去,露出完整的人形——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胸口别着半块用糖霜粘好的槐花饼,像枚迟到了太久的勋章。
“何之妖说,三日后月圆,就用百妖军踏平机关城。”阿铁挺直脊背,工装的破洞里露出道狰狞的伤疤,“他不知道,我偷偷给每个魂灵的魂核里,都藏了点槐花蜜——是当年花姐偷偷塞给我的,说‘甜能镇魂’。”
原形机器人突然抓起齿轮拐杖:“我知道下地牢的密道,当年和花姐一起挖的。”他的义肢与小型机器人的双生齿轮碰了碰,金光交织成网,“阿铁,你能带我们找到魂核吗?”
阿铁笑着点头,眼角的泪混着糖霜滚落,在地上砸出朵小小的花:“只要让我妹妹知道,她哥没变成恶鬼,我什么都敢做。”
窗外的槐花还在落,落在阿铁的工装上,落在康金龙捡起的图纸上,落在灵灵举着的蔷薇布上。老城主望着满室的人——带着伤却眼里有光的阿铁,攥紧图纸的康金龙,齿轮发烫的小型机器人,还有悄悄把糖罐往阿铁身边推的灵灵——突然觉得,何之妖的百妖军再凶,也抵不过这满室的甜。
“那就让他们来。”老城主的镇魂铃重新亮起,这次的铃音里裹着槐花的香,“告诉他们,机关城的人,连魂灵都带着糖,甜到能把暗影都化了。”
阿铁突然挺直腰,工装的破袖管里,露出半截用蔷薇绣线缠好的手臂,像面迎着风的旗。暖炉的热气漫过来,把所有人的影子融在一起,在地上织出片金色的网,网住了秘密,网住了牵挂,也网住了那句没说出口却心照不宣的话——
这仗,我们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