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团依旧安静。机器童只好把糖纸叠成小小的花,揣回口袋,转身往城主府走。回春藤的藤蔓在它身后悄悄舒展,沿着它留下的脚印,在地上织出片细碎的金色花毯。
城主府的院子里,灵灵正蹲在灵芽旁边,用小水壶给新抽的根须浇水。少女坐在竹椅上,手里摩挲着那半块风干的槐花饼,金属蔷薇在发间泛着柔和的光,像在呼应她嘴角的笑意。
“机器童回来啦!”灵灵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星子,“有没有找到好玩的东西?”
机器童刚要开口,胸口的能量槽突然微微发烫。它低头一看,那团淡金色的光正轻轻撞着能量壁,像只想探头的小兽。
“它动了!”机器童惊喜地指着胸口,“灵灵,它好像喜欢你!”
灵灵赶紧凑过来,小鼻子凑近机器童的能量槽,轻轻嗅了嗅:“是回春藤的味道!还有……点像娘做的槐花饼的甜!”
话音刚落,光团突然亮了亮,在能量槽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是个穿绯红短打的女子,正蹲在灶台前,手里拿着块槐花饼,眉眼弯弯的,像在对着谁笑。
“那是……”少女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槐花饼差点掉在地上,“是我娘!她年轻时总爱在灶台前这样笑!”
光团似乎被这话惊动,影子晃了晃,渐渐淡去。机器童的能量灯却更亮了些,像揣着颗暖融融的小太阳。
老城主走过来时,正看见机器童举着片灵芽的新叶,往胸口的能量槽前凑:“你看,这是灵芽的叶子,它早上还沾着露水呢。”
光团轻轻碰了碰能量壁,像在回应。老城主的金属手掌按在机器童的肩上,目光落在那团淡金色的光上,突然想起五十年前,机关花总爱往他的工具箱里塞晒干的回春藤花瓣,说“这花能记住人的味道”。
“它在等个合适的时刻。”老城主的声音里带着暖意,“就像有些话,要等风刚好、花刚好、心里的温柔刚好,才说得出口。”
午后,康金龙把修好的木鸢递给灵宝,鸢尾上缠着圈回春藤的花瓣,是机器童特意找来的。灵宝举起木鸢往空中一抛,金色的花瓣在风里散开,像给木鸢安上了双会飞的翅膀。
“飞得好高!”灵灵拍着手跳起来,盲犬在他脚边欢快地转圈,尾巴扫过地上的花瓣,沾了满身金粉。
机器童站在旁边,看着木鸢在蓝天白云间划出优美的弧线,胸口的能量槽又开始发烫。这次,光团没有撞能量壁,而是在里面缓缓旋转,转出个小小的漩涡,漩涡里映出片熟悉的景象——
那是间简陋的工坊,年轻的机关花正趴在案前,给枚金属蔷薇镖淬蜜。旁边的竹篮里放着刚做好的槐花饼,香气漫出窗棂,落在窗外偷听的少年身上——那少年穿着金属铠甲,手里攥着封没送出去的信,信纸上画着座开满回春藤的塔。
“是娘的工坊!”少女的声音带着哽咽,指着漩涡里的竹篮,“那篮子还是老城主送的,说装槐花饼刚好。”
光团在漩涡中心轻轻闪烁,像滴终于落下的泪。机器童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酸,像喝了灵灵不爱喝的酸梅汤,却又带着点说不清的甜。
傍晚时分,灵宝娘端出刚蒸好的槐花糕,热气裹着甜香漫了满院。老城主给魂晶旁边的小白瓷碗添了块最大的,少女把自己碗里的分给机器童一半,灵灵则踮着脚,想把糕喂给盲犬。
“大家都在呀。”灵宝笑着把木鸢递给康金龙,“你看,花瓣还没掉呢。”
就在这时,机器童胸口的能量槽突然爆发出柔和的光。那团淡金色的花魂缓缓飘了出来,在众人头顶盘旋两周,最终停在少女面前,化作了机关花年轻时的模样——发间别着回春藤,手里捧着那半块风干的槐花饼。
“囡囡。”花魂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风,轻轻落在少女耳边,“这饼……该泡在槐花粥里吃,才不硌牙。”
少女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伸手想抓住那团光,指尖却只穿过片温暖的金色:“娘……我找了你好久……”
“我知道。”花魂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指尖的光落在她发间的金属蔷薇上,蔷薇突然开出朵小小的回春藤花,“我一直跟着你呢,看你学做兵器,看你给灵芽浇水,看你终于肯笑了……”
她转向老城主,眼里的光像落满了当年的月光:“那座绿塔,是我用最后力气造的,想给回春藤安个家。当年没说完的话……”她顿了顿,光团渐渐变得透明,“其实那年我偷偷给你送的信,不是说要离开,是想告诉你,我种的回春藤开花了,想请你去看看。”
老城主的金属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嗡鸣,五十年前那封被他误以为是诀别的信,此刻突然在记忆里变得清晰——信纸上确实画着朵小小的花,只是当时被愤怒与恐慌糊了眼,竟没看懂那藏在笔尖的温柔。
“开花了……”老城主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哽咽,“开得很好,像你当年想的那样。”
花魂笑了,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一半落在少女的金属蔷薇上,一半融进灵芽的根须里。回春藤的藤蔓突然疯长,顺着院墙爬上屋顶,在夕阳里开出片金色的花海,香气漫过整座机关城,像句迟到了五十年的“我回来了”。
机器童摸了摸胸口的能量槽,那里的暖意还未散去。它掏出那颗叠成花形的糖纸,轻轻放在灵芽的花盆里,糖纸在花香里微微颤动,像在替花魂说着那些没说完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