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穿僧衣剃光头的大梁天子萧衍,照例在佛堂做完了早课,这才回到寝宫用早膳。
萧纲盛一碗糙米粥奉给父皇,佐餐的仅有菹菜和盐渍姜片两碟小菜。
现在萧衍衣食住行、言谈举止,都严守清规戒律,堪称虔诚的佛教徒。
“父皇,三姐昨天回来了。”萧纲递上筷子。
“哦。”萧衍点点头,缓缓喝粥。“人呢?”
“又回樱洲别业了。”萧纲硬着头皮道:“她说,父皇一天不赦免陈庆之,就一天不来见你。”
“哼。”萧衍冷笑一声,夹一筷子姜片慢慢咀嚼道:“那就让她在玄武湖待一辈子吧。”
“唉。”萧纲点点头,暗叹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这时,朱异在外求见。
萧衍宣见后,他进来殿中,直趋御前,双手奉上一封信道:“皇上,这是昨夜有人送到为臣家中的。为臣一看,是那逍遥亭侯呈给皇上。应该是让为臣转呈……”
萧纲便接过来,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看脸色大变,赶紧奉给萧衍道:“父皇还是亲自看看吧。”
萧衍点点头,眯眼望去,便见信上写道:
‘神谕·敕萧衍书:天道倾頽,豺狼窃鼎。昔萧宝夤掘东昏侯墓,实欲夺天子剑胆以自立,然剑胆通灵,厌其卑秽,竟归于吾身;前番诸葛丞相显圣,以忠魂补完天子剑,今剑成矣——可镇社稷三百载,可敕皇图十二世!’
‘三日为限,子时正刻。送陈氏父子于瓜洲,吾掷天子剑于汝前。
若迟一息,建康陆沉;若藏一奸,九族俱焚。勿谓神威不验!’
看完之后,萧衍神情复杂道:“这么说,任元也成神了?”
“应该是。”朱异点头道:“前日接到酆都奏报,说任元打穿地府,被鬼王驱逐。他若没成神,就不会只是被驱逐那么简单了。”
“真是没想到……”萧衍神情愈加复杂,摇头叹息道:“真是世事难料,没处买后悔药啊。”
“父皇,信里那天子剑是怎么回事?”萧纲却只关心一切跟皇位有关的东西。
“就是字面意思。”萧衍长叹一声。
“是真是假?”萧纲追问道。
“应该是真的。”萧衍道:“那可是天子剑,是真是假,一眼便知。想撒谎也骗不了人。”
说着他露出恍然之色道:“当初萧宝夤撺掇萧综盗取东昏侯墓,朕就疑惑不解,他到底图个什么。虽然后来,萧综又偷了玉玺,好似有了答案,但细细想来,还是很不合理。”
“确实。”朱异点头道:“萧综盗取玉玺,是在东昏侯墓被盗案后两年,中间还有很多阴差阳错。要说当时,萧宝夤就算到了,臣是不信的。”
“但若他图谋的是天子剑,那就合理了。”萧衍扼腕叹息道:“当年朕苦寻不着,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没想萧宝融那个十多岁的孩子,居然会有这份心机,把天子剑胆藏在个死人身上!”
“那父皇,到底换不换?”萧纲问道。
“换,当然要换了!”萧衍毫不犹豫道。
说完又自嘲一笑道:“可惜朕说了也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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