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光丝突然发烫,残片毛边勾住指腹的瞬间,某片光屑落在旧衣布料上——布料经纬间藏着的细小白点忽然亮起,那是当年缝补手绳时,不小心沾到的星子露结晶。
此刻它们顺着光丝的微光逐一明灭,像在把那年夏天的温度,从布料纤维里慢慢焐热:
柳村长说话时的温声细语,星愿花绽开时的甜香,还有虎娃躲在花田深处偷摘花苞时,踩碎露珠的“吧嗒”声。
光丝在指缝间轻轻游走,把虚影渐渐揉进晨光里,唯有星冠落下的光屑还停在旧衣上,像当年未说完的半句叮嘱,被岁月缝进了手绳残片的毛边里。
此刻借着微光,正一点一点,把封存在布料里的夏天,酿成落在指尖的、不会冷却的星光。
小树举着那片泛着淡蓝色荧光的星尘鸟羽毛,小胳膊甩得飞快,羽毛尖的光点在深褐色供桌上拖出弯弯曲曲的银线。
“娘你看!星星会走路!”他鼻尖沾着供桌上的香灰,眼睛笑成两道月牙,羽毛在“心宿”位置歪歪扭扭画了个圈,光点竟真的凝在木头上,变成黄豆大小的发光星子,边缘还泛着细碎的光棱。
妇人握着旧衣的手忽然发颤,指尖划过布料上若隐若现的荧光纹路——那是用星尘鸟绒毛混着棉线织就的星轨图,边角还留着小树三岁时咬出的毛边。
她笑时眼角挤出细纹,泪珠却“啪嗒”落在衣襟的“摇光星”纹路上,光点猛地散开,化作千百只半透明的光蝶,翅膀上流转着银河般的微光,扑棱着撞向祠堂雕花窗缝。
光蝶掠过虎娃发梢时,他忽然屏住呼吸——每只光蝶的翅膀边缘,都映着模糊的光影:
有穿靛蓝短衣的望轻在花田浇水,有大师姐举着玉瓶的虚影,甚至还有去年秋天他在芦苇荡追萤火虫时,自己踩歪的小脚印。
光蝶顺着夜风飞出窗,在渐暗的夜空里连成细窄的光带,像给远方的人缀出一条会闪烁的回家路。
妇人望着光蝶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摩挲供桌上小树画的星子——那光点虽小,却在木头上刻下了淡淡的凹痕,像颗落在人间的小星星。
祠堂里的长明灯晃了晃,灯油香气混着窗外芦苇的清香涌进来,她忽然想起柳村长说过:“共生的光不会熄灭,就像芦苇村的灯,只要有人守着,就会一直亮着,等着星子归巢。”
小树忽然拽了拽她的衣角,把发烫的羽毛塞进她手里:“娘你画个大星星吧!这样阿姐就能顺着光找到我们了!也找到家了!”
羽毛尖的光点蹭过她掌心的茧子,在旧衣荧光纹路上又亮起一颗星。
那些被泪水化开的光蝶,此刻正载着芦苇村的夜露与稻香,朝着星轨尽头飞去。
而供桌上歪扭的星子,正和旧衣上的光纹彼此呼应,像把人间的牵挂,织进了满天星斗的网里。
望轻蹲在边境村落的石墙边,掌心托着将熄的淡金色光团——那是今早星愿花突然绽放时坠落的“星子碎片”,此刻正像融化的晨露般从指缝滑落。
星尘鸟群忽然从西北方掠过,啼鸣声里竟混着细碎的人间声响:
先是小树奶声奶气的“咯咯”笑,接着是小草的娘哼了一半的《星轨谣》,最后是芦苇叶扫过祠堂木梁的“沙沙”声,像被揉进鸟羽里的乡音。
她指尖的“星契咒印”突然泛起灼痛,右小臂上希长留下的旧疤也跟着发烫。
那道斜贯前臂的浅褐色痕迹,正是多久不前两人在星愿花田调试光液时,为护她挡下暴走星芒的印记。
抬眼望向村外花田,淡紫色的花浪忽然翻涌成涟漪,光雾中竟浮起芦苇村祠堂的飞檐轮廓:
雕花窗棂上的铜铃轻轻晃动,供桌上的旧衣正泛着柔和的荧光,虎娃画的小星子像活了般,顺着布料上的星轨纹路缓缓移动,每经过一道褶皱,就溅起细小的光星。
远处的星愿花突然集体扬起花茎,花蕊里的星核同步明灭,光浪化作透明的丝线,将边境村落与芦苇村的轮廓轻轻勾连。
望轻看见丝线交织处,小树举着荧光羽毛的身影正蹦跳着穿过光网,娘的指尖则抚过供桌上的星子,泪珠坠落在旧衣上的瞬间,光丝突然暴涨。
那些被她藏在咒印里的牵挂,与希长旧疤里封存的守护,还有小树画星时的天真,此刻正顺着共生契约的光脉,在千里星轨间织成一张温暖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