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人敢动老子的东西!除非他活腻歪了!”
华孝义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大声嚷嚷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模样。冯福前懒得再跟他废话,摇摇头,转身自己走了。
华孝义辗转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透了。他摸黑进了屋,点燃昏暗的煤油灯,看了看米缸,里面只剩下几斤陈米。他转身出门,也不知从谁家的菜地里顺手扯了一把青菜回来。自己用柴火灶煮了点饭,炒青菜时连油都没有,只撒了把盐,就这么凑合着吃了一顿晚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生产队出工的钟声就“当当当”地敲响了。华孝义才从铺着稻草的硬板床上爬起来,胡乱洗漱了一下,连早饭都没吃,就懒洋洋地出门上工去了。
生产队长看到华孝义出现在田埂上,皱着眉头打量着他,问道:“孝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回来的!”
华孝义没好气地回答,随即恶狠狠地骂道:“妈的,到底是哪个化生子举报老子?让老子查出来,非弄死他不可!”
他在老家是出了名的“滚刀肉”,天不怕地不怕,反正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行事肆无忌惮。
生产队长今天事情多,懒得跟他纠缠这些,只是催促道:“别听别人瞎说!赶紧干活!今天主要是插秧,任务重得很,安心做事!”
“行!我负责挑秧苗,你们随便!”
华孝义根本不跟队长商量,自己就给自己安排了最轻松的活儿——挑秧苗。这通常是妇女或半大孩子干的活,相对轻松,不用一直弯腰。而插秧是技术活,更是体力活,需要整天弯着腰泡在水田里,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极其辛苦,但工分是一样的。
旁边的社员们看着,心里都憋着气,但敢怒不敢言。生产队里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社员能打得过华孝义,但他们也不愿意出头得罪这个二流子。因为得罪了他,后果很严重:今天家里可能丢只鸡,明天自留地里的菜可能被糟蹋一大片,防不胜防,还不如忍一时风平浪静。
开工后,华孝义磨磨蹭蹭地挑了几担秧苗后,就开始不安分了。他凑到田边,跟那些负责插秧的小媳妇、大姑娘开起了玩笑,说的都是些粗俗不堪的荤段子。他口袋里装着从大姐家带回来的“小白兔”奶糖,看到哪个妇女长得标致,就凑过去塞几颗糖,还趁机摸摸人家的手,占点小便宜。
这一切,都被在水田里埋头苦干、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的男社员们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他们不敢直接怪罪华孝义,只能在心里暗骂那个多事举报的社员:为什么非要把这个瘟神给弄回来祸害大家?
中午散工后,华孝义没回自己那个冷锅冷灶的家。他直接跟在了生产队牛会计的身后,来到了牛会计家门口。
牛会计看到华孝义跟着自己,在门口拦住他,警惕地问:“孝义,你跑我家来干什么?”
“跟你商量个事,”华孝义嘴上说着商量,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春耕这段时间,我在你家搭个伙。”
牛会计一听就急了:“我家口粮自己都不够吃,哪还能搭伙?不行不行!”
华孝义冷笑一声,随手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和十斤粮票,在牛会计眼前晃了晃,带着几分炫耀和威胁的口气说:“哼,别狗眼看人低!老子给钱给粮票,又不是白吃你的!就春耕这几天,完事老子就去城里了!”
“这是干什么呢?”牛会计的媳妇菊华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
华孝义一见到菊华,眼睛顿时就直了。菊华在村里算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他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对菊华说:“菊华妹子,我来你家搭几天餐,牛会计他不让!”
菊华瞥了一眼华孝义手里的钱和粮票,又瞪了丈夫一眼,伸手一把将钱和粮票接了过去,冲着牛会计吼道:“他就在咱家搭几天餐而已,都是本村本队的人,又不是不给钱,怎么就不行了?你个死脑筋!”
牛会计心里叫苦不迭,他既怕老婆,更怕华孝义这个无赖缠上自己家,小声嘟囔着:“这……这别人会说闲话的……”
菊华双手叉腰,眼睛一瞪,泼辣地骂道:“光天化日的,哪个敢嚼老娘的舌根子?活得不耐烦了!华孝义,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吃饭!”
牛会计家本来只做了夫妻俩的饭,现在突然多了一张嘴,三个人都没吃饱。吃完饭,牛会计哪里也不敢去,只好在家陪着华孝义大眼瞪小眼,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开工的钟声响起,三人才一起出门往田里走去。牛会计心里的憋屈和担忧,却越来越重了。
下午的农活照常进行。华孝义象征性地挑了几担秧苗后,就又故态复萌,凑到田埂边,和那些正在插秧的小媳妇、大姑娘们插科打诨,说些不三不四的玩笑话,心思完全不在干活上。
生产队长阳队长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但也拿他没办法。华孝义是典型的“三无人员”——无老婆、无家庭拖累、无固定财产,这种人光棍一条,天不怕地不怕,你批评他,他跟你耍横;你处罚他,他跟你耍赖。阳队长深知,跟这种人较真,只会惹得自己一身骚,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闹出大乱子,就随他去了。
其他社员们看到华孝义这样明目张胆地混工分,心里虽然都憋着一股火,很不爽快,但也没人愿意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大家都清楚,得罪了华孝义这种二流子,后果很严重。今天你家自留地的菜可能被糟蹋,明天你家的鸡可能就丢了,防不胜防,还不如忍一时之气,图个清净。
趁着大家埋头干活、没人注意的空当,生产队的牛会计悄悄凑到阳队长身边,压低声音抱怨道:“老阳,你说把华孝义这个祸害叫回来干嘛?他回来不但不出力干活,还像个苍蝇一样到处嗡嗡,影响别人干活!他不回来,队里还少一个人分口粮和工分,大家还能多分点!”
阳队长也是一肚子苦水,无奈地说:“老牛,天地良心,我可没派人去叫他!是他自己跑回来的!他那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拿他有什么办法?让他在田里混几天吧,他这种人吃不了苦,等新鲜劲过了,或者觉得没意思了,自己肯定又会找借口溜回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