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看起来倒是十分自然。
“瞎说什么呢!别看见别人满身的伤吗?!你想害死他们呢!”大叔火了。
大娘脖子一缩,嗫嚅道,“谁,谁想害他们啊,进来就进来呗,又不是不能多养两个人······”
大娘刀子嘴豆腐心,胆小怕事却仍旧善良。
“进来啊!”大娘转过头朝着沈湛二人,“我跟你们说啊,咱家没这么精贵的衣裳,麻布衣服将就穿,可别给大娘我甩脸色!”
沈湛这才笑了,“多谢大娘。”
大娘一愣,半天自顾自地转身,喃喃自语,“我的娘诶,一个男的,怎么笑得这么好看,这下子坏了,叫村里那些小姑娘看见了,还得了······”
于是沈湛与宋弥尔终是进得了村落。
大叔走在后头,半声不响,从屋边拿了个铁锹,将沈湛与宋弥尔来时的路全都铲了一遍。
又叫了几个方才在溪边玩耍的孩子,领着他们从村口到丛林,乱踩了好多脚印。
直到分不清楚谁是谁的脚印。
大叔甚至独自去看到了那团积下的血水。
皱了皱眉,用铁锹捣了,混了泥土,乍眼看不出痕迹。
抬头朝密林里望了望,转身便走了。
太阳出来,天放晴了,沈湛与宋弥尔的那些痕迹,被风一吹,太阳一晒,干干净净,悄无声息。
宋弥尔与沈湛在村里暂时歇脚了。
大叔将他们安排在了村尾一间空置的木头房子里。
之前房子的主人是一家三口,儿子去年考上了举人,将爹娘都接过去住了。老人家舍不得村里,于是便将房子留着,里面家具一应摆设都放着,坦言有谁愿意来住就住,只他们回来的时候,让他们有个歇脚的地方。
房屋后头是一片山林,大叔将他们安排进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那边山林。
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娘送来了衣物。
干干净净,还是崭新的。
大娘一边帮他们烧热水一边还嘴硬,“年前来的那个卖货郎没啥眼色,偏偏给我拿了两件不合身的,你们要是不来,我就准备扔了。”
洗漱的事情宋弥尔不会假手于人。
沈湛强撑着,叫宋弥尔先去洗漱。宋弥尔哪里肯,这种时候两人怎么能还因此僵持不下?于是两个人赤诚相对,彼此为对方擦拭。
宋弥尔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虽说和沈湛做了夫妻,可是哪里这般与沈湛站在同一个木盆里面,下面的清凌凌的水,水上面倒影着赤···裸··裸的两个人。
渐渐地水里面进了泥,然后进了血红色的水。
两个脏兮兮的人慢慢地变得白生生的。
宋弥尔的羞赧渐渐变成了痛楚。因为自己,更因为沈湛。
在她的眼里,沈湛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贵胄公子,在宫里,他哪怕掉一根头,恐怕下面的人都要诚惶诚恐的,可是如今,他身上伤痕累累。尤其是肩上的那处伤,依稀可见白骨。宋弥尔根本不敢下重手,只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绕着伤口的周围擦拭。可是即便是这样,那原本就没有结痂的伤口,轻轻一挨,就汨汨地流出了血。
“没事。”沈湛轻轻握住了宋弥尔擦拭的那只手,压住了她的痛呼声。
宋弥尔为他痛,他又何尝不是为宋弥尔痛。
他看不见自己的伤痕,只看得见宋弥尔腰上、手臂上、腿上,全是鞭痕,左手小臂上甚至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正是宋弥尔拿鬼工球时,为了拖延时间,用手臂挡住了刀。
沈湛一把抱住了宋弥尔。
顾不得自己身上伤痕有多痛。
这一刻两人之间没有旖旎,没有绮念,两个人都痛着,彼此依偎着,彼此取暖。
等到水冷了,两个人才回过神一般分来,却总觉得,两人之间又有了什么不一样,就好像多了一些彼此牵连的丝线,紧密地将两人缠绕在一起。
两人又笨拙缓慢地从灶上接了热水来,再清洗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