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我们了。”◎
陆康急匆匆地冲进营帐,他神情紧张,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但看到云霁和常林时,他又顿住了,想说的话卡在嘴边,他站在门口,抹了一把脸,强装镇定地对云霁说:“云主帅,请您出来,我有话和您说。”
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云霁走近些,发现陆康的眼眶里满是血丝。
“怎么了?”云霁疑惑地看着他。
陆康嘴巴张了又合,几个破碎的音从嗓子里滚出来。
“阿辰,跳城自尽了。”
云霁怔了怔,迷茫地的瞪着眼睛,面上是一触就碎的脆弱,她慢慢地消化这七个字,缓缓地在牙关里碾碎。
陆康弯下腰看她。
下一瞬,她的手死死地卡上陆康的脖子,滔天的恨意包裹着她,她的手牢牢地掐住,手背上爆起青筋。
“咳——”陆康怕伤到她,只往外拽着她的手,呼吸格外急促,“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踩在垛口上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跳,我不知道!”
云霁的脸煞白的像死人,她一松手,陆康捂着脖子猛地喘息了两口。
“你说谎。”她脚下虚浮地往前走,“他在哪,我去看他。”
阿辰跳下堡垒后,尸首当即被契丹人掳走,哪里还能见到?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陆康听见了极压抑地啜泣声,像暴雨来临前的时刻,呼呼地风中带着细碎的雨滴,紧接着是一声雷鸣划破长空,乌云压顶,急风骤雨。
“你见不到了他。”陆康跟在后面,想了一个听上去委婉一点的说法。
她开始嚎啕大哭,哭得越来越大声,那道千疮百孔的防线终于崩溃,她的骄傲,她的强撑,如同一场笑话。
哭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到抽噎,哭到呼吸不畅,哭到没有泪水。
云霁不想再登上堡垒,她索性躺在地上,失神地看着天。冬日的天有一种不真实地透亮,她很久没有这样看天了,巨大的蓝压在头顶,天的后面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操控着每一个人的命运。
她是很不信命的人,但在这一刻,她觉得命运不公。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号角,洪亮的声音传遍阳方堡每一个角落。
契丹人将阿辰的尸首掳走后,迅速地带回后方。耶律奇衡用湿帕子将血淋淋地脸擦干净,这张脸和耶律奇烈很像,那么眼睛呢?
他扒开眼皮,满意地看着微微发灰的瞳孔,吩咐副元帅:“立刻将尸首运回王城,可以撤兵了。”
副元帅不解道:“阳方堡一直没有援军,他们已经撑不住了,完全可以打下来。”
耶律奇衡斜了他一眼:“前后算下来十八天,你们打下来了吗?孤给你们打时间已经够多了,你想拖到宋军的援军赶到,在浑河口对我军前后夹击吗?”
副元帅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他也没有想到,阳方堡会如此□□,全然不像他们之前攻下的城池。
“是。”他垂下头,立刻传令撤兵。
*
常林听见云霁的哭声,他站在营帐内不敢出去,直到听见了号角声——他快步冲向外面,正好对上陆康惊喜又错愕的面孔。
他们俩太熟悉了,这是契丹撤兵的号角,只有在大军撤退时才会吹响的号角!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号角的回应,由远及近,像波浪似的涌过来。
宁文堡和八重堡的契丹军队在听到号角声后,也纷纷吹起了号角响应,不再向两堡进攻,迅速后撤。
契丹此时撤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久攻不下,要么是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韩自中神情凝重,他很快地调整作战计划,把军务交给两堡的指挥官后,快马加鞭地赶往阳方堡。
这一边,阳方堡外的契丹军队如潮水般向后涌去,丝毫不留恋这块即将到手的肥肉。
云霁听见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守堡的将士们在庆幸劫后余生,骄傲于他们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扛下了契丹四万铁骑。
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是陆康的影子,他感慨万千:“云霁,契丹人退兵了,我们守住了。”
云霁扯了一下嘴唇,字字尖锐:“你对着死去的战士,对着死去的阿辰,怎么有脸笑出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挣扎地爬起来,执拗道:“我要去带阿辰回来,他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