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抬头看他。
云安顿了顿,续道:“你在京中露面,又被封了致果校尉,张殊南与咱们家的事,一定会被挖出来大做文章。真到了那一天,他自身难保,更何谈保住你?”
云霁神情微动:“张殊南只在家中住了一年,况且那时我才十岁?!”
云安摇摇头:“台谏们的嘴皮功夫,我想你今日应当有所领教了。于公,你与他同处朝堂,他在枢密院任职,你是边关武将,息息相关;于私,你俩渊源颇深,如今他二十九岁尚未成家,你未嫁,怎么能让人不起疑心呢?”
“所以他一定要娶昭宁公主。”云霁平静地说,“背靠后族,才能保得住我们。”
“你知道了?”云安惊讶之余更多的还是苦涩,“昭宁公主与你同岁,最晚……最晚不会拖过今年了。”
云霁似乎笑了一下,消散的很快,她带着自嘲的口吻道:“我也是不嫁人的老姑娘了。”
“你身边的那位韩副尉,也未成家吧?”云安试探开口,意有所指,“要好好谢他对你的照顾。”
夜风吹动着车帘,云霁闭眼许久,才幽幽道:“明日我会韩将军告假,我想回临安住一段时间。”
“这样也好,爹爹和母亲很想你。”云安点头,“如果可以,过完年再回来。”
夜里,云霁便派人给韩武送信。
天刚放亮,她收拾好行李与云安等人告别,走水路太慢,她骑马回去只需三四日。
出了丰宜门,在淡淡白雾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韩自中坐在城门外的茶摊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挑眉看向缓缓而来的云霁。
云霁自马上看他,无奈道:“我是回家,你跟着做什么?”
韩自中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口吻懒散:“正巧,我没去过江南,就当出游散心。”
“我不想与人同行。”云霁微微皱眉,“你若是想去江南,可以换一条道。”
韩自中不大在意她言语中的拒绝,只是看着她笑,苦口婆心:“近七百里路,你不带随行侍卫,独自上路,是觉得自己一定能应付得了山贼土匪吗?”
韩自中说得也有道理,她板着脸没作声,韩自中翻身上马,戏谑道:“咱们俩在关外形影不离,怎么回京了就变扭起来?我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安全将你护送回家。大风大浪都闯过了,可别在阴沟里翻船,云校尉,您说呢?”
云霁白他一眼,晓得韩自中是非去不可了,不再与他纠结,她勒绳扬鞭,朝着临安的方向奔去。
“既然要去江南,不如边玩边走?”韩自中道。
云霁没拒绝,也没应允,只说:“我要先去一趟钱塘。”
她让韩自中在灵隐寺里等她,“我要去拜访故人。”
韩自中坐在寺中一棵桂花树下,淡香浮动,折了一支早桂给她:“阳方堡守住了,记得告诉他。”
月上柳梢头,宁静小巷中一扇沉寂已久的门被叩响,良久,一位佝偻着身躯的老妪将门打开,她扶着长满青苔的石砖朝外望去,浑浊的眼里写满了期待。
长长又深深的巷子里,只有她一人。最终她满眼失望的低下头,却又惊喜地看见了一支早桂。
云霁将没能将蒋柏的骨灰带回来,他只有一件破披风。
老妪皱巴巴的脸上突然有了神采,她无比珍重的将披风贴在脸颊上,将桂花插在木门上。
她关上门,石板上孤零零地躺着一个钱袋子。
韩自中还是躺在桂花树下,他很守诺,云霁让他在这里等,他当真动也不动。
山里露气重,云霁拎着一坛酒回来,推醒了昏昏欲睡的韩自中。
“走,我带你去看钱塘江潮头。”她说。
韩自中掸了掸肩膀上的露珠,眯着眼看她:“走吧。”
萧瑟秋风下酒,眼中是起起落落的潮头,韩自中打了个哈欠,问:“明日就回临安吗?”
云霁仰头吞下一口酒:“急什么?你不是没来过江南吗,我领你到处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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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浓雾沉霜,太湖里轻飘飘地落着一叶扁舟,寒风冷月,舟头挂着一盏摇摇欲坠竹灯笼。
脚边是零零散散的空酒坛,云霁靠在床板上,视线迷离,沉默地望着漆黑夜色。
“咕噜。”韩自中将碍事的空酒坛踢开,他耐心的蹲在云霁面前,带着商量的语气,轻声道:“明日我们就回临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