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儒平望了会儿天边的一弯新月,接着道,“到地方上,那就是要独当一面了。你过去之后,多观察,少说话,不要冒进。先建立自己的关系,与当地的本土干部打好交道。但这其中,也要把握一个度。”
又是一番大道理,其实他本也没打算冒进,更不会去得罪人。
但他们永远觉得,他是个冒失的人。
叶墨珲配合地应了声是。
叶儒平道,“你黄奭爷爷曾经主政陆南省,繁都是从陆南省划出来的,他对发展脉络很了解,你走之前,可以去听听他的建议。此外,我也有个老部下,你父亲同他也很熟,他的几个儿女都培养得很出色,在繁都也有些名望,叫刘子山,到了那里,你可以去拜访一下。”
叶儒平经历那十年,恢复官职之后,一直负责的是社会经济发展和体制改革的工作,繁都当年也出过推动全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典型。
当时一个县里负责计划经济工作的副县长就是刘子山。
叶儒平去视察的时候,结识了刘子山。
刘子山在当地很有威望,是中青年干部中的实干派。
于是,叶儒平就在刘子山的协助下,扎根在县里调研,把这个事件作为典型案例进行研究,分析解剖,推出了许多解放思想的改革举措,在当时那个年代,能够打破当时的思维定式,实属不易。
此后,刘子山也成了省里推进改革的先进典型,一路从县里到市里再到省里,可以说也有叶儒平关照的成分,也算是地方上的一枚得力干将。
叶煦铤接过了话头道,“你刘子山爷爷当时是省计委主任,体制改革后,他当了省政府办公厅秘书长,然后提了副省长,最后是在省委统战部部长的位置上退休的。我当年在繁都,也得了他很多照顾,他是见过你的,还记得你的名字。”
叶儒平道,“子山为人正,比较可靠。他的孩子们也都很有出息,你去了之后,去看望一下子山,代我问候他。”
叶墨珲默默地听着,显然父亲和爷爷一直在帮他铺路,连带合适交往的社会关系,也都权衡利弊帮他一一甄别。
表面上看,这可真是一番舐犊情深。
可对叶墨珲来说,无非是,他们不相信他能做好。
这个不成器的人,去了地方上锻炼,他们恨不得为他把所有的弯路都走了,把所有的坑都填了。
就怕他辱没了叶家的声名。
怎么会呢?
他到底是叶家的子孙。
他们就不能相信他一次吗?
大概是不能的。
刻板印象,早已无可挽回。
叶墨珲看着面前玻璃杯里的水。
叶儒平又提了两个人,叶煦铤也都为他做了简单的介绍。
叶儒平叹道,“活到我这个年纪,说来应该有很多朋友,但其实知交无多,很多人看着每年来走动走动,但其实你也未必敢信他。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知人固不易也,弟子记之。”
叶墨珲默默听着,也明白叶儒平的意思,他推荐去接触的人,也未必能全信。
自己交往的人,也未必不可信。
叶儒平又道,“另外,你黄奭爷爷的弟弟住在繁都。他们一家子,也同我们算是有些往来。他们家女婿小黎,现在还在渤江区当着区委办主任,有些情况,你也可以去请教他。地方上,人与人的关系会复杂一些,你心里有个底,办事就不至于莽撞。虽然现在干部流动常态化了,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要有这种觉悟。”
叶墨珲猜测,宋修和去了繁都,黄家就请了叶儒平出面,同宋修和打了招呼,帮忙关照黎沐风。
有市里一把手关照,一个区里的小小科级干部,必然是晋升无碍的。
既然打了招呼,自己过去,黄家的女婿也就要关照自己,这就是交换。
在他们,这是关照,但这事若是他去做,那就是滥用权力,是结党营私了。
叶墨珲没有说什么,对双标doge,他一向包容。
反正只要带着耳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可以了,否则道理听太多,容易脑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