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记得那夜师父的怀抱有淡淡的药香,记得他哼唱的古老安神曲调。
更记得半梦半醒间,听到的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孩子…将来要受多少罪啊…"
……
"师父,这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什么意思?"
八岁的易年趴在书案上,手指点着泛黄的书页。
窗外竹影婆娑,将月光剪成碎片洒在案头。
钟万爻放下茶盏,指尖在"道"字上轻轻一叩:
"就像你前日救治的那只断腿山雀,它本要被狼叼走,你救了它,狼却饿了一顿,天道便是如此,从不会让一方独占好处。"
"那…"
易年歪着头,"我救雀儿是对是错?"
老人笑了,茶杯在掌心转了个圈:
"哪有绝对的对错?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师徒二人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
……
青山小院,易年盘坐,周身气息紊乱。
"师父!我感应不到天地元力了!"
正在躺椅上打盹的钟万爻掀开盖在脸上的蒲扇,懒洋洋道:
"那就别感应了。"
"啊?"
"强求来的道,不如不要…"
老人指了指崖边的野花,"你看它,可曾刻意修炼?"
易年怔怔望去。
那丛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摇曳,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却自有一番灵动生机。
"可…"
"过来吃果子…"
钟万爻已经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捧山枣,"修行如吃饭,饿了自然知道吃,逼着塞反而噎着。"
……
药圃里,两个泥猴般的孩子低着头。
"师父…我们不是故意炸了灶房…"
易年偷瞄着老人的脸色,"是小愚说加三钱硫磺能变烟花…"
旁边的小愚疯狂拽他袖子。
钟万爻看着满目狼藉的灶房,突然笑了。
难得从椅子上起身,平视两个孩子:"知道错在哪吗?"
"不该玩火?"
小愚怯生生道。
钟万爻摇了摇头,开口道:
"是不该把错推给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