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师爷唉声叹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心想:我不能自私自利,不能因为子正而把风年拖下水。
石夫人坐在暖炕上缝新衣裳,好奇地问:“夫君,你有什么烦心事?”
石师爷仰头望屋顶,长叹,说:“子正估计要被贬官。”
石夫人疑惑不解,问:“为何贬官?”
她心想:如果干得好,肯定升官。干得不好,才会贬官吧?
石师爷在她旁边落座,语气沉重地说:“因为他的上寮不喜欢他,这倒也不是他的错。”
“再加上盐道肥差多,别人想提拔自己的亲信势力,就必然把官场关系不够硬的子正挤下去。”
石夫人穿针走线的动作明显变慢,若有所思,觉得官场问题太复杂,自己难以搞清楚,同时默默佩服自己的丈夫。因为他不做官,却对官场的事门儿清。
她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子正是个成熟的大男人,而你慢慢老了,不可能再扶着他,一步一步教他怎么走路。”
“如果他换个非盐道肥差的官儿做,说不定更省心。”
石师爷拍打膝盖,愁眉不展,说:“做官上瘾,都想往上爬,贬官最容易伤心。”
“官场上的事,古往今来,就是如此,有的人甚至因此忧愤成疾。”
石夫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不理解那种情况,说:“能做官,有俸禄,至少比商人和农人强多了,也比那些考不上功名的人强,为何不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
石师爷摇摇头,啼笑皆非,说:“你不醉心于功名利禄,所以你不懂。”
石夫人感到好笑,说:“要什么功名利禄?一家团圆,平平安安,不愁吃、不愁穿,不就享福了吗?”
石师爷表情沉重,说:“男女不同。”
石夫人反驳:“哪有什么不同?我上次听宣宣讲故事,她说一千多年以前,有个吕后,是特别要强的女子,会治国,但又特别心狠手辣。”
“结果,吕后忙了十几年,反而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她死后,与她有关系的亲人都被朝廷杀害,斩草除根。”
“所以,她忙来忙去,抢来抢去,何苦呢?还不如随遇而安。”
石师爷听得苦笑连连,但又无法反驳,说:“明天我去劝劝子正。”
——
然而,当石师爷去劝石子正时,石子正非常生气,反而责怪石师爷,激动地说:“父亲,如果换做风年面临我的处境,你会劝他学无为而治的老子吗?”
“明明有保住官位的机会,我为何要提早放弃?”
“你如果真心帮我,就不要再提这种拖后腿的废话。”
被儿子指责,石师爷脸色变得难看。
曾经,当石子正贪污受贿、养外室,面临危机时,是他不远千里,去把石子正拉出泥潭。
如今石子正当官久了,一不顺心,就在他面前摆官架子。
石师爷心里不好受,因为他在唐风年身边当那么多年幕僚,唐风年从未对他说过如此不尊重的重话,偏偏亲儿子对他不满意。
石师爷的自尊心剧烈跳动,于是他直接拂袖而去,离开石子正的小宅院。
他暂时不乘坐马车,而是在雪地上漫步,白雪在脚底下吱嘎吱嘎响。
他吹一吹寒风,头脑变得更加清醒,心灰意冷,心想:就连雪也要出声,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子正对我不满意,我对他也不满意……从什么时候开始,父子间有了怨气?既然儿子已经变成又臭又硬的石头,我干脆专心教导孙子……
眼看这对父子闹翻,身为儿媳妇的秦氏不甘心失去石师爷和唐风年那边的助力,于是打着劝和的名号,天天去找石夫人,软磨硬泡,要求石夫人这个继母出面劝和。
石夫人心里如同吃黄连一样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