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还残留着奏折上朱砂的凉意,脑中反复盘算着北伐粮草调度与南境赋税改革的细节。
“太子殿下到!”突然,殿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低低的通报。
隆圣帝抬眸,只见纪贤身着月白锦袍,腰束玉带,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其人身姿挺拔,面容温润,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进门便躬身行礼。“儿臣纪贤参见父皇。”
“起来吧。”隆圣帝的声音褪去了方才对傅秋衡时的锐利,转而多了几分缓和。“近来在布政府当值,诸事还顺手吗?”
纪贤起身时,顺势将手中的紫檀木折匣捧在身前,语气很是谦逊。“托父皇洪福,布政府的日常政务,儿臣已能按规制处理。
各司呈报的文书、地方上的琐碎事宜,皆未出现纰漏。”他顿了顿,上前一步,当即将折匣打开,取出三份折叠整齐的奏折。“只是这几份折子,涉及漕运改道、贺州流民安置,还有神京卫戍换防调度……。
儿臣思虑再三,心中仍有疑虑,不敢擅自决断,特来呈于父皇过目。”
“你有心了……”接过奏折,隆圣帝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目光快速扫过其上的字迹。
漕运关乎粮饷运输,流民安置牵扯民生稳定,卫戍换防则系着京畿安危,皆是些棘手却又不能拖延之事。
几息之后,他将奏折放在御案上,抬眼看向纪贤,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这些事你既已看出症结,便该自己拿主意。你是大周太子,日后要承继大统,需要事事都来向朕禀报。”
纪贤闻言,微微垂眸,拱手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只是事关重大,儿臣怕一时考虑不周,误了国事。”
其声音温和,姿态谦卑,全然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半分异样。而此时,隆圣帝却忽然从龙椅上站起身,缓步走到纪贤面前。
昏黄的烛火映在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藏着深不可测的威严。他盯着对方双眼,忽然开口,语气中满是冰冷与锐利。“倘若父皇不在朝内,让你来监国,你能做到吗?”
此话一出,如惊雷乍现,在纪贤耳边久久回荡不止。他浑身一震,脸上的温润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惊惶。
几息后,他下意识屈膝跪地,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金砖上,声音中刻意着几分惶恐的颤抖。“还请父皇恕罪!儿臣……儿臣万万不敢!
父皇龙体康健,正值盛年,监国之事,绝非儿臣敢于妄想。儿臣只求能在父皇身边多学多做,辅佐父皇打理好江山社稷。”
说话间,纪贤依旧跪伏于地,刻意将姿态放得极低。没人知道,他垂在身侧的手早已完全攥紧。
隆圣帝的这话番是试探,还是真的有意放权?纪贤不知,更不敢赌。即便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他依旧只当这是个笑话……
那么些年来,他既有对权力的渴望,更有对隆圣帝深不可测的忌惮。但他深知,在隆圣帝驾鹤西去前绝不能露出半分野心,隐忍才是唯一的生路。
反正对方已然毒入肺腑,断然是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