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文小说

迪文小说>中外名家散文精选 > 第21部分(第1页)

第21部分(第1页)

大多数人都看做是华而不实的装饰品。但尽管这样,无知还是经常刺激了我们,叫我们有所反应。我们有时候会悚然一惊,开始对某一事物思索起来。对不论是什么事进行思索,都会使我们心醉神驰。我们思考的可能是死后的归宿,也可能是一个据说曾经叫亚里士多德为难的问题:“为什么从中午到午夜打嚏喷是件好事,而从午夜到正午打嚏喷却预兆不幸?”我们所知道的人生最大乐趣之一,就是这样逃遁到无知中去寻找知识。无知的乐趣,归根结底,就在于探索问题的答案。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这种乐趣,或者以武断的乐趣取代了它,也就是说,以能解答问题而沾沾自喜,他也就开始僵化了。像乔义特这种充满好奇心的人是很令人羡慕的,他在六十多岁的时候还坐下来孜孜研究动物*学:我们大多数人早在他那个岁数之前就已失去无知的感觉了,甚至还为我们那点儿少得可怜的知识自鸣得意,认为年纪增长本身就意味着饱学博识。我们忘记了一件事:苏格拉底之所以被看做是个智者,并不是因为他什么都知道,而是因为他在七十岁的时候领悟到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第四十二章 北平的街道】………

梁实秋

“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这是北平街道的写照。也有人说,下雨时像大墨盒,刮风时像大香炉,亦形容尽致。像这样的地方,还值得去想念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时常忆起北平街道的景象。

北平苦旱,街道又修得不够好,大风一起,迎面而来,又黑又黄的尘土兜头洒下,顺着脖梗子往下灌,牙缝里会积存沙土,喀吱喀吱的响,有时候还夹杂着小碎石子,打在脸上挺痛,迷眼睛更是常事,这滋味不好受。下雨的时候,大街上有时候积水没膝,有一回洋车打天秤,曾经淹死过人,小胡同里到处是大泥塘,走路得靠墙,还要留心泥水浅个满脸花。我小时候每天穿行大街小巷上学下学,深以为苦。长辈告诫我说,不可抱怨,从前的道路不是这样子,甬路高与檐齐,上面是深刻的车辙,那才令人视为畏途。这样退一步想,当然痛快一些。事实上,我也挺上了一部分的当年交通困难的盛况。我小时候坐轿车出前门是一桩盛事,走到棋盘街,照例是“插车”,壅塞难行,前呼后骂,等得心焦,常常要一小时以上才有松动的现象。最难堪的是这一带路上铺厚石板,年久磨损露出很宽很深的缝隙,真是豁牙露齿,骡车马车行走其间,车轮陷入缝隙,左一歪右一倒,就在这一歪一倒之际脑袋上会碰出核桃大的包左右各一个。这种情形后来改良了,前门城洞由一个变四路也拓宽,石板也取消了,更不知是什么人作一大发明,“靠左边走”。

北平城是方方正正的坐北朝南,除了为象征“天塌西北地陷东南”缺了两个角之外没有什么不规则形状,因此街道也就显得横平竖直四平八稳。东四西四东单西单,四个牌楼把据四个中心点,巷弄栉比鳞次,历历可数。到了北平不容易迷途者以此。从前皇城未拆,从东城到西城须要绕过后门,现在打通了一条大路,经北海团城而金鳌玉,雕栏玉砌,风景如画,是北平城里最漂亮的道路。向晚驱车过桥,左右目不暇给。城外还有一条极有风致,的路,便是由西直门通到海淀的那条马路,夹路是高可数丈的垂柳,一棵挨着一棵,夏秋之季,蝉鸣不已,柳丝飘拂,夕阳西下,景色幽绝。我小时候读书清华园,每星期往返这条道上,前后八年,有时骑驴,有时乘车,这条路给我的印象太深了。

北平街道的名字,大部分都有风趣,宽的叫“宽街”,窄的叫“夹道”,斜的叫“斜街”,短的有“一尺大街”,方的有“棋盘街”,曲折的有“八道湾”、“九道湾”,新辟的叫“新开路”,狭隘的叫“小街子”,低下的叫“下洼子”,细长的叫“豆芽菜胡同”。有许多因历史沿革的关系意义已经失去,例如,“琉璃厂”已不再烧琉璃瓦而变成书业集中地,“肉市”已不卖肉,“米市胡同”已不卖米,“煤市街”已不卖煤,“鹁鸽市”,已无鹁鸽,“缸瓦厂”已无缸瓦,“米粮库”已无粮库。更有些路名稍嫌俚俗,其实俚欲也有俚俗的风味,不知哪位缙绅大人自命风雅,擅自改为雅驯一些的名字。例如,“豆腐巷”改为“多福巷”,“小脚胡同”改为“晓教胡同”,“劈柴胡同”改为“辟才胡同”,“羊尾马胡同”改为“羊宜兵胡同”,“裤子胡同”改为“库资胡同”,“眼药胡同”改为“演乐胡同”,“王寡妇斜街”改为“王广福斜街”。民初警察厅有一位刘*安先生,写得一手好魏碑,搪瓷制的大制小巷的名牌全是此君之手笔。幸而北平尚没有纪念富商显要以人名为路名的那种作风。

北平,不比十里洋场,人民的心理比较保守,沾染的洋习较少较慢。东交民巷是特殊区域,里面的马路特别平,里面的路灯特别亮,里面的楼房特别高,里面打扫得特别干净,但是望洋兴叹与鬼为邻的北平人却能视若无睹,见怪不怪。北平人并不对这一块自感优越的地方投以艳羡眼光,只有二毛子准洋鬼子才直眉瞪眼的往里面钻。地道的北平人,提着笼子架着鸟,宁可到城根儿去溜达,也不肯轻易踱进那一块瞧着令人生气的地方。

北平没有逛街之一说。一般说来,街上没有什么可逛的。一般的铺子没有窗橱,因为殷实的商家都讲究“良贾深藏若虚”,好东西不能摆在外面,而且买东西都讲究到一定的地方去,用不着在街上浪荡。要散步么,到公园北海太庙景山去。如果在路上闲逛,当心车撞,当心泥塘,当心踩一脚屎!要消磨时间么,上下三六九等,各有去处,在街上溜瘦腿最不是办法。当然,北平也有北平的市景,闲来无事偶然到街头看看,热闹之中带着闲也满有趣。有购书癖的人,到了琉璃厂,从厂东门到厂西门可以消磨整个半天,单是那些匾额招牌就够欣赏许久,一家书铺挨着一家书铺,掌柜的肃客*后柜,翻看各种图书版本,那真是一种享受。

北平的市容,在进步,也在退步。进步的是物质建设,诸如马路行人道的拓宽与铺平是,退步的是北平特有的情调与气氛逐渐消失褪色了。天下一切事物没有不变的,北平岂能是例外?

………【第四十三章 维也纳在忧郁中】………

翦伯

维也纳,这是一个多么幽美的名字啊!只要你仔细吟味这一个名字的清脆绮妮的音调,你就会感到她是一个包含着无穷的幽美的城市。

当我在普拉哈的时候,在旅行公司里,看见招贴上写着:“到维也纳去吧,那里可以找到美的人生。”所以决定到维也纳一游。在1934年9月5日那天的下午3时半,我终于到达了那里。我住在帝国饭店(HotelImperial),虽然房价很贵,但我住的是一间很小的房间。

的确,维也纳是一个幽美的城市,在那里,有表演封建故事的著名的歌剧,有消魂荡魄的肉感的舞蹈,有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古典的天主教堂,有奢侈到尽头的华贵的皇宫,有曾为贵族狩猎过的蓊郁的森林,有像死一样静穆的贵族的古旧的花园,有新兴布尔乔亚的各种各样的新型的别墅;有终日坐在咖啡店里悠闲自在的哲学家、诗人、艺术家,有专门替贵族和布尔乔亚当差的高等医生,有专门替穷人在行刑以前祷告的慈悲的神父;有世界最著名的专门研究如何*劳动者暴动的可爱的警察学校,有极牢固的而且是大规模的文明的监狱;此外和欧美一切文明国家一样,也有站立在马路两旁叫卖自己的身体的像花一般美丽的妓女,……一个人,如果不是瞎子,当然可以看出这是如何的幽美啊!

不过,在维也纳,假如没有可厌的饥饿的呼声,假如没有成千成万的饿死者的新坟,假如没有高度的失业和高度婴儿死亡率的统计,假如没有许多年富力强的青年因为无辜而被囚禁在文明的监牢里,假如没有被我们英勇的费少佐的炮弹所轰毁了的工人的破房以及假如没有历来奥国劳动者所遗留下来的血迹,那末,照苏联游历家NyaEhrenbourg看来,维也纳这个城市,就更幽美了。我以为这位游历家多少有点偏见。在我看来,这些现象,不但无损于维也纳的幽美,而且这正是她的幽美的深化,也可以说这正是她的幽美的内容。

比如说,在维也纳,仅仅在广场的凳子上,点缀容易被人误认为歌剧中的优伶的那些华贵的官僚,而没有躺在纪念碑脚下的那些失业的和无家可归的劳动者,这还成一个人的世界吗?再比如,在冷静的街上,仅仅冲过一辆饰着假玫瑰花的红色四轮马车,里面坐一个古式胡须的腐朽的地主,带着他的娇养的女儿去参与她的第一次圣餐,而没有一两个没有领结的贫穷的男女等候在教堂的门口,替这些地主和地主的小姐们开开马车门,这还成一个体统吗?又比如,仅仅在文具店的窗子里,陈列着哈布斯堡皇族和法郎兹约瑟夫皇帝(EmperorFranzJoseph)在临终的床上向一队华贵的骑兵赐福的像片,而没有那些飘荡在贫苦劳动者们住宅窗户上或晒台上的破烂的衬衣和没有底的袜子,那还成一个文明的城市吗?强烈的光明和阴惨的黑暗,一样都是构成美的内容之必要的因素。维也纳的幽美,恰恰就在于光明与黑暗之适当的配置。多瑙河的落日,不但照着雪布绿宫(Schonbrunn)的美丽的喷泉,同时也照着贫苦农民的萧条的村落。在傍晚的时候,假如你仅仅听见从那圆顶尖塔的老旧的天主教堂里敲出来的幽雅的钟声,而没有听见从那快要倒闭了的工厂的烟囱里放出来的无力的散工的信号,那你还能感觉到一点美的气味吗?

可惜我到维也纳的时候不凑巧,恰恰是陶尔斐斯——奥国的总理,墨索里尼的外国信徒——被刺不久的时候,也就恰恰是希特勒的冲突队准备南征,和墨索里尼的“文明宣传军”已经北伐到奥国边境的时候。那时维也纳的公共场所,尤其是政府机关,和要人第宅,都还在武装军警的严重戒备中。那时,维也纳的一切,都好像陷落在最深沉的忧郁与最紧张的恐怖中。在她的幽美的姿态上,突露出一种惊悸的神色。所有的人,都好像对于现实的无力;所有的人,都好像明白会有甚么巨大灾难的来临。他们害怕希特勒的毒气,同时也害怕墨索里尼的大炮,他们感觉维也纳已经变成了两个恶棍正在争为己有的一个美女,他们害怕维也纳迟早会要属于这两个恶棍之一的闺房。他们好像预感到世界史已经把奥地利的命运,放在紧接着阿比西尼亚和美米尔后面的一页。而且他们以为这一幕历史的悲剧,也许很快就会在维也纳有名的歌剧场开始可怕的奏演。

在维也纳,谁都可以看见奥国的布尔乔亚,现在正在到处树立纪念碑,他们想以过去的光荣,感发他们的劳动者,为了他们的骄侈*而效命。同时,为了表彰那些已经死了的贵族,墓碑作坊的工人,都加了夜工。在公墓里,你可以看见,在碧绿色的草地上,树满了精工雕刻的雪白色的大理石的丰碑。一切的努力,好像都集中到繁荣地主的腐朽的枯骨上,集中到发扬皇帝和贵族的不朽的光荣上。维也纳的“死贵人”的纪念碑和墓碑虽然漂亮,可惜在这些美丽的建筑物旁边,躺着一群一群无家可归的讨厌的“活穷人”。

奥国的布尔乔亚,的确他们也想走上*的道路,但是他们以为*政治的现实,首先就是要把曾经帮助他们从皇帝手中夺到*的劳动者灭绝根株。所以在1934年的2月,那些天主教徒、警察、银行家和将军们,尤其是被尊为“祖国救星’”的英勇的费少佐,用了劳动者的鲜血,刷红了维也纳的城市。一直到半年以后我到维也纳的时候,在工人住屋的墙上,“‘二月事变”时留下来的弹痕,还是依然存在。听说这些弹痕,将永远地被保存,因为这一方面是表现*政治的胜利,另一方面还可以给与劳动者以一个最好的反省。当我参观工人住屋时,我很想访问这位英勇的费少佐,但是听说他已经在这次*中,获得了大批的赏金,经营轮船公司去了。和费少佐齐名的还有一位斯梯利亚省(Styria)的工人的征服者斯泰亨保亲王,听说因为*政治的组织上,没有“亲王”,所以现在也只好学体育去了。反之,奥国的布尔乔亚对于外国人和另外一些人的态度,却与对于劳动者完全不同,对德国的国社党人,对意大利的黑衫党人,对犹太的银行家,和亚利安种的流氓,尤其对曼德尔先生这位奥国的大银行家,和天主教工会的工贼们,他们却知道应该怎样卑躬屈节,以及应该怎样笑脸迎人。自然,现在奥国的统治阶级,不但是含着法西斯的罗马的硬乳,而且和梵蒂冈的罗马也是共一个上帝,尤其和德国的国社党更是同一个祖宗的子孙,所以道貌岸然的天主教徒,代替了骄侈的内卫团而横行于奥国,圣经代替了钢盔。

雪布绿皇宫,是奥国人引为夸耀的一个历史的遗存。在玛丽女王(MariaTheresa)的时代,这里是农奴们高呼万岁的地方。在这里,有皇帝加冕时所乘坐的四周饰有名画的金色的马车,有从我们中国般去的瓷器和漆器,有拿破仑的爱子病死在上面的小床,自然,此外还有许多由农奴的膏血结成的宝物。在这里,我没有开清单的必要。像这样一个华贵的皇宫,没有一个皇帝住在里面,这实在太可惜了。所以奥国的保皇党正在努力把这废物利用起来,他们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报纸——《奥国人报》,不过,好在封面上印着的日期,不然,读者一定要误会到这是前中世纪的报纸。那些感激皇恩的旧日的贵族和地主,到现在走过这个宫殿,还要流下他们的老泪来。他们不是哭皇帝,而是哭他们自己的双头鹰的勋章变成了废物。他们每年都去参谒马得罗岛(IslandofMadero)上的卡尔皇帝(EmpurorKarl)的陵寝,没有路费的,就只好在本地庆祝斐力克斯亲王(PrinceFelix)的成年。据《奥国人报》的记载,现在已有三百三十八个城市和乡村,选举沃都大公为名誉公民。但沃都大公很慎重,虽然行李都捆好了,还没有轻率地回宫。为了要使他们的沃都大公的龙颜喜悦起见,《奥国人报》,甚至登载皇宫都已经收拾好了,御床都已经安设妥了的消息。可怜的是沃都大公专探喜信的侍从,他的脚都跑坏了。一直到现在,这座华贵的皇宫,还是住着几个下等的卖票员,而《奥国人报》的先生也只能望空朝拜,这真是一件急死人的事。

不过,皇宫是不会永久空着的,现在那些“爱国的志士们”已经在“强大的奥地利的再生”的漂亮口号之下,恢复了哈布斯堡皇朝的御徽——双头鹰。虽然这双头鹰在1918年被共和主义者斩掉一个头,但是现在这些天主教徒又再送它一个新头。那些高车驷马的显贵们,优孟衣冠的将军们,以及大银行家罗斯且尔(Rothschild),不但把这双头鹰的御徽早已挂在胸前,而且听说那些生了锈的朝笏都已经刷洗起来了。在现在,维也纳满眼都是勋章、奖牌、绶带,到处都可以看见红白两色的绶带。在马路打扫夫的袖子上,在咖啡店的小伙计的围裙上,在卖淫妇的披风上,在所有的大小官僚的衣襟上,你都可以看见这两种颜色的绶带。这是奥国爱国阵线神怪的?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