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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玄綦的书房。

在看到那人面容的一刹时,白锦不知怎么就有了种莫名的欣喜。不再是一头雾水唯唯诺诺地前行了,而是透彻的很,这种明了之意在她看来是再好不过的东西。若是能让这样的人脱去那所谓的罪孽之体,能让他离开这样的九峰山巅,舍了她这样的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似乎她还得要感谢这老天爷,让她在成为乞儿的时候,顺带给了她这具禁忌之身,若不是这样,恐怕她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世上会有像玄綦这样的人存在,不会知道,原来她活着,也是可以有意义的。

玄綦的桌案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垒上了一摞新的公文,甚至比昨日的还要多,白锦想来大抵有大半都是指责他今日过失的文章,因为玄綦此刻并没有拿笔,而是随手在那里翻着公文,有些只看了两眼便取出来放到一边,并且有越堆越高的气势。

白锦的心里这下可有些不是滋味儿了,不过是缺了次早朝,便铺天盖地的都是指责,可这人平日哪天不是勤勤恳恳地批一大堆文书,不是朝五晚九地在治理朝政,缺了一次便缺了,又没有耽搁下什么事儿,大邑不照样好好地处着。只是那些言官的嘴这般碎,难免还更离间了君臣……

玄綦见她进来,便微微抬起头,只是视线依旧落在那微黄的纸上,面上也没什么不耐烦,只是有些无可奈何,一边道:“今日便先在书房里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喊我。”说着才在翻页的间隙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看到了她手中的书,转而道:“昙花的事情就先别想了,等身子好了再说。”

白锦闻言就悠悠然地到一边的软塌上坐下,心底朦胧之际觉得现下两人的相处方式,竟隐隐有着些相敬如宾的意味。可也不过是两天多的时日,她竟就发觉玄綦的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多了起来,而他在昨夜救起了她之后,似乎就消融了泡过圣湖后的凌冽。

白锦随意地翻着手里的书,心绪却又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也许又只是绕着玄綦打转。那大祭司所说的无情无心之人,真的会是玄綦?那为何她,总觉得不是这样的,总觉得在那人的心底,从来都是留着暖意,从来都还念着别人,只是圣湖水太寒,泡多了,便会结上一层又一层的冰,便离他的心远了。

不过还好,也许只消三四个月的功夫,那大祭司便能重塑了祭台,准备好一切,然后让这个人,离开这困顿了一切的地方。

白锦觉得很欣慰。

手上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到了养昙的章节,白锦从上至下一一照应下来,想着昨夜在暖房里看到的。沙土壤疏松,利于排水,颜色又暗得发黑,显然是肥力足够。而那水晶灯的光照亮度也足够,并没有什么问题。至于浇水……

“玄綦,你都多久浇一次水?”白锦早便忘了人家正在忙正事,自个儿翘着个二郎腿便以为大家都闲得不得了,此刻张口便问。

“现下正是生长期,通常是两日一次,书上写着要保持土壤湿润,保持空气水分充足,有时候会去补上些。”玄綦也已经适应了身边多出了一个人来的办公状态,此刻手中的毫笔不停,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她,不再像之前一般一惊一乍的。

白锦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就想把这些书给扔了去,玄綦既然说过已经养了十年的昙花,这些最基本的东西自然早已经滚瓜烂熟,不会有什么差错,她现在问这些全然都是不必要的,恐怕玄綦把书给她,也只是想让她好好看看这些最基本的东西,而不是反过来再问他。

重新把书拿回来上上下下记了好一会儿,白锦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昙花就应该好好地给开起来,若是这批新的第二年都不结花苞,可能这辈子也就长不成了。只是白锦也觉着不甘心,却已经不是为了玄綦,反正他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现在想的,竟是想要和他一起看一次昙花一现。

索性就躺在软塌上胡乱地考虑起来,抬着脑袋看黑魆魆的房顶:“玄綦,你这花真的是昙花?不会是买错了种子吧?”

“昙花是用两年生稍老的叶状枝扦插的,不是用种子。叶状枝是宫中御园总管亲自挑选的,不会出错。”玄綦颇为好笑地顿了顿笔,一边回答。

“哦。”白锦的面色一红,瞥眼看到书上最上方讲的就是这几句。

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了一会儿,白锦大抵也把书上的东西背了八成熟,可里里外外的事情玄綦做得都很好,只是这花就不肯开。

白锦这才觉得无聊起来,想到这玄綦的体质,半开玩笑地说了句:“可能就是这昙花认人开吧,你身上寒气太重,冻着了它。”

玄綦本来的面色还算缓和,听了这句话便凝重了起来,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头,道:“大抵是这样吧。”转而又重新提笔部署他公文中有关大邑烟火节的事情,一边道:“那便都让你来照料,我不插手。”

白锦霎时就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虽然这石头她不搬也是玄綦搬来砸她的脚,便开口道:“方才只是说笑的,你这昙花愚钝,怎么分的清冷不冷热不热,我还是先去暖房里看看吧。”

“等一下。”玄綦面前的公文已经所剩无几,此时正执着印章在末端落款,鲜红的图案被那墨色的玄石勾勒出来,在暗黄的纸上晕开繁复刺目的漂亮印记。玄綦一手合上那文书,转而取过最后一册,道:“我处理完了和你一道儿去。”

白锦也就听他的坐着等,一边在心里感动来感动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死心眼,就算是知道了那些真相,她仍旧一口认定了玄綦是真的对她好,不管他这般作为,是不是在刻意讨好她,不管他是不是像牧羊人一般,驱走了饿狼之后,便要将养大的羊剥皮烹肉了去。

“玄綦,你是真的每天都这么忙吗?”虽然玄綦办事的速度很快,看起来像是很轻松的样子,可白锦仍旧是看着那墨字头皮发麻。

“也不是每天,只是一个月后秋收就要结束,吏户收税之前要办烟火节,所以事务比以往多。”玄綦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便埋头看文书。

白锦这才想起来大邑是有这样一个节日的,那些农民秋收完了之后就能蛰在家里三四个月不用出农活,做工的也都可以放了假整天在街上游荡,这时候唯一还要奔走在外面的就只有商贾或是开着店铺的人以及……乞丐。

所以白锦是从未过烟火节的,因为别人的烟火节是年前的预告,是一年间松一口气对着杯盏高呼“又是一年秋已过”的时候,而她的烟火节,意味着店铺大半歇业,路上行人稀落,意味着挨饿,意味着咬牙耐过寒冬,意味着生和死之间毫无意义的挣扎。

白锦有些出神,可当她瞥到玄綦如玉的侧颜之时,又会禁不住想,那他呢,他的烟火节,是什么样子的?

“每年烟火节都会有祭天仪式,通常是要由大邑君主亲自进行。”似乎是知道了白锦心中所想,玄綦在一边轻声开口道。

“你?”白锦本还以为他会可怜兮兮地呆在山顶,拥着夜色独自看尽万家灯火,现在听来竟不是这样,便问道:“可你不是从不下山的么?”

“只有这天例外,祭天仪式是继承了百年的传统,不能破戒。”玄綦蘸了蘸墨汁,执笔提腕开始写起来,嘴上道:“烟火节的热闹仅次于年末,那天我会带你下山的。”玄綦的一心二用也可谓是到了极致,虽然一边说着话,可手上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停息。他的批示向来都是言简意赅,因而也不过片刻,便盖章落款结束了所有的公文。

白锦心中的兴奋自然是不必说的,这可是她飞黄腾达以来的第一个烟火节,也可能是最后一个了,自然是要乘兴而出尽兴而归的,再加上玄綦的态度这般主动,到时候她怕是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白锦暗自咽了口唾沫,跟着眼前修长的人影踱出书房准备着要去干正事了。

那特意开辟出来的暖房里依旧是亮堂堂的,高悬着的水晶灯像是另外造出来的太阳一般,永远不会熄灭。玉坛之中也依旧只是肥大的昙花叶茎,灰扑扑地软立在里头,毫不成器。

白锦绕着这块三分地走了几圈,便觉得浑身都冒出热气来,和外头简直就是隆冬腊月和春花三月的差别,便更是想不通这昙花怎生得如此娇,已是这般条件了都还不肯满意。心里虽是感叹着,却也奇怪于这样的温度,便道:“玄綦,这样的暖房,是怎么做到的?”

玄綦微微摊开掌来,似也在感受这样的温度,水晶灯橙黄的光吻在他的掌心,给那本来白皙如纸的肤色打上了层蜜釉。他的眼睫微垂着,只露出一半的湛蓝色瞳仁似乎是泛起了涟漪,散发出暖融和煦的气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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