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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第1页)

夜;我独自踏月沉思——这凄凉如何能解!

翠微山上的一阵松涛,惊破了空山的寂静。

山风吹乱了窗纸上的松痕,吹不散我心头的人影。

在幽磬新晴与山风乱吹的时节,张竞生挈妇将雏来到了烟霞洞。。 最好的txt下载网

五、烟霞洞系狱(2)

烟霞洞边有一个烟霞寺,住着若干僧人。张竞生头天来到后,就与僧人讲定并租了寺旁的一处房子,计划在此住上一些日子。他将在这里疗伤,疗治心灵的创伤。他喜欢自然风物与山间明月,因此,他疗伤的方式就是亲近自然,回归自然,就像小时候整天游荡在山野间一样。

第二天,当朝阳初露的时候,张竞生带着褚松雪和张应杰来游烟霞洞。张竞生站在烟霞洞前挺拔的樟树下,望着漫山遍野苍翠的竹子和舒展的散尾葵,那种自由自在蓬勃向上的生命状态,令他向往,也使他感动。当他正陶醉于眼前美景的时候,小应杰却吵着要进洞里去看菩萨爷爷。

张竞生对佛学历来兴趣不大,而古代文学是褚松雪的主业,她还专门研究过佛教东来的问题,因此对寺院洞窟之类情有独钟。母子在前催促,张竞生自当蹑足而进,在烟霞洞里观赏一番。洞里古气森然,像缕缕金线一样的朝阳投射在洞壁上年代久远的佛像,显得晶莹剔透。那双掌合什、两耳垂肩的老和尚,那袒胸露乳、笑容可掬的弥勒佛,那峨冠博带、雍容华贵的老菩萨,千姿百态,造型生动。母子一路看得津津有味,张竞生也慢慢地看出点门道来,一家三口人竟在洞里流连忘返了。

时近正午,一家人兴尽而出。当张竞生步出烟霞洞口时,两名警察挡住了他的去路,当他们确认对方身份后,就要强行将张竞生带走。张竞生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强盗,为什么要抓我?”

其中一个高个子警察傲慢地说:“为什么抓你?你自己清楚。”

另一个胖警察见张竞生又愤怒又迷惑的样子,补充说:“奉上峰命令,你宣传性学,毒害青年,依法对你实行拘捕。别啰嗦,快走吧。”

等到褚松雪和孩子反应过来,张竞生已被推搡着上了汽车,一溜烟下山去了。

警车直接开到位于杭州市内的浙江省高等警察局待质所。所谓待质所,就是被拘捕的嫌疑犯尚未定罪时羁押的地方。两名警察把张竞生押解到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后,关上房门,扬长而去。

张竞生眯缝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惨淡的环境。斗大的房间,只有一二条破木板,算是睡觉和坐卧的地方,墙角的破缸就是大小便的地方,他进来的时候,这个又狭窄又潮湿又肮脏的地方,已拘禁了二三十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到了下午4 点多钟时,一群群嗡嗡乱飞的毒蚊轮番咬噬着张竞生的身体,奇痒难忍,加上中午没有吃饭,带饿带吓,平生第一次体验了下地狱的感觉。

囚在待质所,不是监狱,却比监狱还要黑暗;不是犯人,却连猪狗都不如。张竞生挤到一个角落,蹲了下来,苦心焦思,恍如梦中:朝在天堂,夕堕地狱!这是为什么?

原来,张竞生在上海开办美的书店,因同业人士倾轧而破产,将到烟霞洞避暑度假,不意沪杭报纸都刊登了消息,为浙江省政府委员兼省教育厅厅长蒋梦麟所知悉。蒋梦麟曾任北京大学教授、总务长,一度为北大代理校长。张竞生与他允称同事,一无交情,二无过节,几年下来,倒是相安无事。但北大虽为中国的最高学府,却也并非一块净土,中间派系林立,人事倾轧,热闹非凡。其中最大的派系之争为所谓的法日派与英美派之争。法日派以留学法国、日本的为主,如李石曾、顾孟馀、沈尹默等人,英美派以留学英国、美国的为主,如胡适、蒋梦麟等人,无非是权力之争与名位之争,其激烈程度,非亲历亲见所难以想象。胡适在1925 年1 月17 日的日记中写道:“通伯(即陈通伯)又谈北大所谓‘法国文化派’结党把持,倾轧梦麟的情形,闻之一叹。梦麟方倚此辈为腹朋友呢! 。。

五、烟霞洞系狱(3)

我虽早窥破此辈的趋势,但我终不料他们会阴险下流到这步田地!

此辈者,李石曾、顾孟馀、沈尹默一班人也。”另一派的当事人之一沈尹默在《我和北大》一文中写道:“胡、傅(即胡适、傅斯年)诸人后来和我势同水火,我南迁后,蔡先生(即蔡元培)时在京沪间,但我每次拟去看蔡先生,均不果,即胡、傅等人包围蔡所致。”

这种派系之争,常常造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不幸结局。张竞生在北大,本来既不首鼠两端,也不依违其间,他是一只闲云野鹤,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但由于他是留学法国出身,对方以出身画线,他也就难脱干系,身不由己地卷入了漩涡,成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加上他编辑出版《性史》,招来满城风雨,累及北大名声;又与周作人、周建人等浙江派大打笔墨官司,更加投鼠忌器。原来在上海法租界,对方奈何他不得,一旦离沪赴杭,进入他们的势力圈内,迅予罗织罪名,逮捕法办。

在得知张竞生即将来杭的当天,浙江省政府恰巧召开省政府常务会议。省政府主席是张静江,蒋梦麟除任省政府委员和教育厅长外,还兼任省政府秘书长,可谓权倾一时。在会上,蒋梦麟历数张竞生“宣传性学,毒害青年”的劣迹,声称如不加以拘禁,任其招摇过市,谬种流传,将有违优良风俗,影响世道人心,至于宣淫诲淫,荼毒青年心灵,尤其罪不容诛!

省主席张静江虽不明了蒋梦麟挟私以报的阴险用心,但对他危言耸听的言辞却颇不以为然。张静江出身于浙江吴兴世家,曾随清廷驻法公使孙宝琦赴法任使馆商务随员,信仰无政府主义,在法国开办过公司,出版过杂志,对孙中山先生的革命活动一直给予经济上的援助。张竞生在巴黎留学时,曾在李石曾家里多次见过他。他与老朋友议论风生无政府无宗教无家庭等学说,所谈男女关系的见解,尤其闻所未闻,给张竞生留下深刻印象。他说:“世人过分重视性的关系,最为错误。盖社会所以划分男女关系,如此明显,乃传统的习惯使然,而重重罪恶即缘是产生。此种习惯未尝不可改革,譬如我们的手可行握手礼,口可以接吻礼,则性的关系又何尝不可用以行礼乎?”这样超越前进的思想,与谭嗣同所著《仁学》的学说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潜移默化中是曾经给予张竞生的性学研究产生过影响的。正是这层渊源,张静江并不赞成对张竞生实行拘捕,但既然蒋梦麟提出来,张静江也不便公开反对,只好让此提案先行通过。但会后,他立即把省政府科员林澄明找来,暗中嘱咐他明天一早就要到烟霞洞通知张竞生赶快离开杭州,回到上海,否则将会有麻烦。

张静江以为这样做万无一失了,因为林澄明就是广东人,他应该知道轻重,如何行动。没想到这个林澄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一大早开车出来,不是上山救人,而是绕着西湖兜风,等他兴尽想起正事,回到省政府时,张竞生已经被羁押在待质所了。

人若走霉运,喝凉水都塞牙。作为一个执著于探索世界本质与人生意义的思想者,张竞生深深懂得,人生,有遇有不遇;命运,有达有不达。然而,这种从天而降的牢狱之灾,却令他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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