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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第1页)

如以往一般拿过药碗一饮而尽,竟是乖乖的张口,一点点将那些药饮了下去。

直到一碗药尽,这才缓缓开口:“六哥……我们,先去竹谷吧……这寒气,须得从内里一点点化、化掉方可……我需得……借用竹谷的、内功……”

殷梨亭担忧道:“小遥,你如今可上的了路么?”

路遥点头,“在竹谷总比……在这里强……”

“好,我这就去叫小二置办马车器物。”言罢将路遥唇边药渍擦去,放她躺平。他不敢离开太久,于是找小二交代了事物,不敢多留,立时回了房间。却看到路遥半倚在床头,勉强撑着将一只腿上缠了细竹筒的信鸽放飞。而那信筒,正是他曾见过两次的朱漆急件。

第八十七章 奇文只雪藏

之前两次朱漆急件,如今回想起来所带的消息都不是什么好事,是以殷梨亭一见那朱漆竹筒,本来便悬在半空的心更是一紧,到见得那鸽子乃是被路遥放飞的,想是寄给傅秋燃的急书,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过去,替她掩好被子,“快躺下,你要送信唤我来就好,千万莫要乱动

路遥此时也已然有些脱力,然则看着窗外鸽子渐高渐远的影子,她闭上眼睛,心中叹了口气,脑中忽地回想起莆田少林净悲的话:天道因果自有定数。彼时听闻此话,她心中便十分明白这劫报的因果为何。有负天道的事情,两世轮回,她只做过一件。然则便是这一件,便足以让她还上一辈子。那时听闻,她曾沉默半晌,随即淡淡一笑。正如她同殷梨亭所说的,错了的就要改,欠了的就要偿,是以她与秋燃坦然无畏任何劫报,也就对于此话毫不挂心。然则此时她看着眼中溢满忧色的殷梨亭,曾经心中的那种坦然无畏竟然全然不再。盖因事到如今,无论何种因果劫报应在自己身上,最是难过的,并非自己,而是眼前这个人。

殷梨亭觉得自己手上一凉,低头看去却是路遥的手伸了出来握住自己的。那里不若往昔里温暖,触手冰冷,但他却能察觉到异常的缱绻情愫。殷梨亭不由得双手将路遥得手拢住,轻轻摩挲,试图将其暖热,反复轻声道:“小遥,会没事的。到了竹谷将这寒气化掉,一切便都没事了……没事了。”

路遥听得殷梨亭言语,睁开眼睛看着他,极轻笑道:“嗯,会没事的……六哥……你莫要忧心了……”

——

嘉兴城西,云升客栈。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下来,店小二掸了掸手上的巾子,打了个哈欠,起了身便要去关门打烊。然则刚到门口,这门板尚未拎起,就见得一辆马车由北而来。赶车的年轻公子身形俊朗,在这秋末冬初之时竟也只穿了浅蓝单衣。他单手一拉马缰,将车稳稳的停在了客栈门口,随即回身探入车里,小心翼翼的横抱出一人。令人惊奇的是,这人衣着全然不同于那年轻公子,身上竟是穿了北地深冬时才用得上的极厚的银狐裘,穿了羊皮小靴,便连头上也戴着狐裘的帽子耳罩,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怀里更是抱了个黄铜手炉。两人正是赶了五六天路的殷梨亭和路遥。

小二哪里管得这许多,见得生意上门连忙上前,“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殷梨亭抱着路遥进了客栈,找了最靠近炭火的一张椅子,将路遥放下,又细细打理了一下黄铜手炉,省的有火星溅出,这才将其放入路遥手里,替她拉紧领口斗篷,拍了拍她:“小遥要吃什么?”

路遥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饿,六哥。”

殷梨亭心中叹息,“不饿也吃一点吧,喝些热汤也能暖和点。”

路遥知道自己若是不吃殷梨亭定然放心不下,于是慢慢点了点头,疲惫的闭上了眼。

殷梨亭帮她打理了一下衣袖,这才转身对小二道:“劳烦小哥给一间上房,另备饭菜热水,记得多加一份姜汤。还有,麻烦小哥帮忙准备一个煎药的药炉到房间来。”

店小二连声应了,抬头这才看清坐在椅子中的女子脸色异常苍白,神情疲惫。做这一行的自然晓得客人的事情莫要多问,于是当先给二人带路。

殷梨亭双手抱着路遥,一路进了房间,顾不得放下包袱,先将路遥抱到床上。替她解了狐裘披风外罩,脱下靴子,展开毯子密密盖好,又搭上了狐裘在外,回头对小二道:“还请小哥多取上两个炭火盆来可好?”

那小二干了这许多年,倒是头一次见到这等境况。听得殷梨亭吩咐,应了一句,转身去了,出了门尚自纳罕小声嘀咕:“头一次见到这般俊秀的公子哥,可怎么就娶了个病秧子?”

这话声音虽小,可不仅殷梨亭,就是路遥也听得清清楚楚,便是身体难受的紧,也忍不住“嗤”的一下笑出了声,一双妙目虽然疲惫却也打量着殷梨亭。殷梨亭这边用热水沾湿了白巾子,坐在床边替路遥轻轻擦拭了双手脸颊,听得路遥声音有些微哑的打趣道:“俊秀的武当殷六侠可愿娶我这病秧子?”随即难得起兴的笑睨着殷梨亭。

殷梨亭这几日担忧难过,如今听得路遥笑他,却没有如往日一般脸红。体贴的帮她把枕头放平,又理了理她额际碎发,开口道:“小遥你只要能快些好起来,想怎样便怎样。”

路遥开口正要笑,却猛然咳了起来。这几日寒气上涌,侵上她肺叶,咳嗽的越发频繁厉害。殷梨亭连忙扶了她一手轻抚她后背顺气,心下更是难受的紧。

路遥咳了半晌,这才喘过气来,小口小口的就这殷梨亭的手喝水。

“六哥莫担心,咳过就好了。”

这句话几天来殷梨亭已然听过无数次,可又怎能不担心?

这几天路遥和殷梨亭一直在赶路。其实折柳镇与嘉兴并不远,按照路遥和殷梨亭原本的脚程,两天就可到达。然而两天的路,如今两人走了足足六天还多。殷梨亭不敢将车赶得太快,盖因路遥体内寒气几乎是每天复发一次,发作时候全身冰冷异常,寒气逼人,这一番折腾下来又岂能受得了?更加此时已然是深秋时分,纵是南方亦是天寒。殷梨亭在马车里铺了极厚的绒毯棉被,置了暖炉,用毡布窗帘遮住窗口,整个马车里温暖如春。尽管如此,路遥仍旧全身冰凉。自察觉那寒气丝毫压制不得,否则愈发猛烈之后,殷梨亭亦不敢再用武当九阳功压制,每日只能反复度些内力给路遥,只为能加速她气血运转,收效却是甚微。路遥这一次开出来的药方,服用以后却始终不见成效。眼见路遥脸色一天天苍白,精神愈发萎靡,他暗自担忧万般,甚至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不少医书。明知医术一道精深异常,便是三五年之功也难有大成,却仍旧忍不住挑灯夜读。可就是再不懂医术,这么久以来他见得路遥行医用药,便不是药到病除,也从未见过连续用药这许多天还不见成效的时候。他几次问路遥,她只是裹紧了厚厚的狐裘,言道一切到了竹谷再说。

而路遥不敢说的是,这寒气远比她原本所想的要难治得多,而更要命的是,这病她第一次要殷梨亭代为行针逼散的时候,脑中浑浑噩噩,便用错了方法。这寒气若是聚作一团,虽然难受,但是却易以内力化去。可是此时寒气四散入经脉流动不息,药石难及,就算到得竹谷,能不能以内功化去,她心中实无底气。她行医这许多年,始终谨慎至极,从未有过误诊误用。然而这第一次出错,就错在了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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