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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就像其他孩子拗不过大人一样,在征得隐形人的同意下,钟二平答应每天提供一罐水给街上那些人。钟二平找到水的事情很快传遍镇子,人们拿着家里的水桶纷纷来到他的家门口。如果不是老眼昏花,陈秀花看到那些人肯定会昏过去。他们像叫花子一样蹲在门口,践踏了外面的围栏,挖了石阶路;即使钟大汉家里的狗撒了一泡尿,他们也要围着细细地看上半天,看能不能变出水来。钟太平在门口种的几颗枣树被他们连根拔起,泥缝里藏着几条蚯蚓一下子被他们抢过去吃了。钟二平对着奶奶陈秀花和母亲山哈妹子一耸肩,“看到了吧,我就知道他们。”他似乎含有抱怨的语气。“赶紧把他们弄走,要不然,我们的房子都被他们拆了。”山哈妹子担心地说道。钟二平沉思了一下,然后一股劲走出门口。他对那些人忍无可忍地喊道:

“我的水都是十里之外取回来的,谁有本事谁取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节

大家听到钟二平的怒吼声,顿时安静下来。在他们的印象里,只有钟太平可以这么有权威的对他们吼,如果不是亲眼看着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站在前面,他们真会以为那是钟太平的声音。

“这小子比他父亲有出息。”一些人开始为自己离开寻找借口。他们拿起家伙,无趣地离开了。然而,离开并不代表着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钟二平走在镇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能感到有无数的眼睛在暗地里盯着他,使得他在白天不得不躲在作坊里,抓青蛙的事情只能放在半夜。那时镇里人总能在夜里看到石山上有一处亮光随处飘移,可是他们一致的认为那是几个月前渴死的冤魂。那冤魂白天怕见光,只好晚上出来寻水喝。

就在将军寨闹鬼的时候,远在一百公里之遥的钟太和和他的船正在快要干涸的河里停靠着。自从年后出航以来,他一共才航行了不到两个月。当到了最近的一个城镇之后,船开始慢下来,终于在宁静的夜晚陷入河床的淤泥里。还好船上的食物足够维持几个月,所以大家都没怎么惊慌。他们以为就像上次一样,过不了几天就可以继续航行,可是老天却跟他们开了一次玩笑。他们在船里一共呆了差不多半年时间,直到河床里的淤泥变成一块一块的干泥巴才走下船。钟太跟一个在前个城镇里带上的女人搅在一起,他以为这个女人可以帮他打发些无聊的时光,不料却惹了一身骚。

“我怎么会跟上你这么一个男人!”女人坐在钟太和的椅子里,翘起二郎腿说道。

她的脸擦着一层厚厚的粉,外人看上去总觉得有些苍白,可是船上的人从来都没过问一下,哪怕只是出于礼貌。钟太和在妓院里找到她的时候,脸上就挂着那样的神色。尽管这个女人对此很满意,可是同行里的其他人则把这样的脸蛋当做是蠢货的象征。那个妓院里的人几乎都在背后说这个女人的坏话,把她称作臭婊子。即使是在钟太和来接她的那一天,她们还假惺惺地敷衍着。钟太和对那张脸可是一直都捧着,不管是这个女人是哭或者笑。就在这时,困在船里一个多月了,女人还对钟太和大呼小叫着。她奚落这个公子哥,自称是才貌双全的人,只会到处跟着女人的屁股转,看着女人大小便。还有,她讥笑钟太和到处找女人的行径比做*还下贱,因为*还知道人情冷暖,而他却像头发情的野狗,在狗窝里,在桌子上,在野草坪里,在任何地方,都荒淫无度。如果*下地狱了还能保持新娘子的笑脸,穿着人间上等绸子;那么像钟太和这等人只能光子身子等待别人来阉。

钟太和整整听了一个上午,最后才还了一句:“其实你说的不准确。要是我被阉了,晚上你找谁去?”

这句话激怒了这个性格刚烈的女人,她苍白的脸瞬间转变成可以说是通红的颜色,两手插在腰上。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她轰轰嗡嗡地揶揄钟太和,寻找事情刺激钟太和,在他的周围转来转去,像牛虻一样叫个不停。她骂钟太和是一个败家子、懒汉、废物、孱头,只会在女人的裤裆里过活的臭男人。钟太和像个聋子,对她的话无动于衷,直到晚上,他感到累了需要休息时才恳请她出去一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四节

“骂完了没有,我要休息了,你出去一下吧。”钟太和似乎对女人的喋喋不休一点也无所谓。

“没有!”女人提高嗓门喊道,“再过一阵子我们都死了,到时你就可以睡了!”她过去把钟太和从床上扯下来。“你倒是想想办法呀!”她揪住钟太和的耳朵。这时船上的人都站在外面看着,他们以为是不是发什么事情了。“谁嫌我吵谁就跳下去!”女人看到四周的人都兴师问罪似的看着她,于是又对他们大吼起来。

钟太和终于听得两眼发红,就像斗鸡时那只被打败的鸡突然发动攻势一样,他恼怒地把桌面上的朱砂、镜子、衣物和陶瓷一样样扔到地上。那女人突然感到大祸临头,吓得捂住眼睛,似乎现在才知道她刚才说的话是多么的可怕。钟太和仿佛更加恼火,发狂似的击碎了玻璃橱,把里面的茶叶倒在地上;然后又把杯子和茶壶重重摔在地上,声音就像爆炸一样,吓得外面的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钟太和似乎砸上了瘾,或者突然感到言不由衷的自由,他继续在船窗的四周砸东西,把刚刚在镇里买上来的西域水晶、彩色花瓶、夜壶和女人用的脂粉都往地上摔,凡是在这个房间里能够挪动的东西,他都砸得稀巴烂。最后,他看到墙上还挂着一幅古代捣衣图,马上把它撕下来,撕得只剩纸屑在空中乱飘。女人这时过去抱着他的大腿,哭着说不要砸了。她的哭声足以让四周的野兽害怕,可是钟太和似乎听不见,他用另一条腿继续践踏地上的碎东西,直到地上的东西都不成样子了才停止。他走到门口,神情庄重地说:“你要是再说话,我就把你扔下去。让下面的蜈蚣爬上你的身体,让毒蛇从你的口里钻进去。”说完,钟太和感到一身轻松,仿佛完成了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他把门关上,然后叫戏园子开始唱戏,若无其事的坐在下边一直看到天亮。

船是在两个月后被他们丢弃的。那时船里没有食物和水,为了不被野兽吃掉或者等死,钟太和叫所有人下船。如果天气不是那么炎热,他们可能带上全部家当,可是当连背小孩的力气都没有时,大家只好拿起镰刀和捕猎工具。钟太和走进那个女人的房间––––自从上次离开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进去。钟太和每天只是叫人给她送去吃的食物,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理,也不想理。女人脸上的脂粉早已凋谢,看上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她听过钟太和的话后,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你爱去哪就去哪,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钟太和对那女人说道。从此,他再也没有看见过她。

船里的三十多人踩在鱼鳞片似的干泥里,脚下发出“叭叭”的脆声。虽然他们在这里困了半年多了,可是似乎只有现在才担心身处何方。来自深林里的各种怪声不绝于耳,使得他们紧握手中的工具。大家四处张望,越走越慢,仿佛前方有什么危险。走在后面的几个瑶人突然大喊起来,说前面是地狱之门。他们还没说完,就转身仓皇离开了。可是几天之后,当钟太和们发现他们的尸体时,才知道他们走的方向才是通向地狱的。他们的尸体早已被野猪吃得只剩骨架了,沾满血迹的衣服上面爬满了虱子和毒蜂。他们的遭遇让钟太和们白天只能躲在树林里刨树根,到了晚上才出来在河床里挖鱼。为了吓唬山上的野兽,他们每天晚上都在河床里架起篝火,尽量把嗓门提得高一些。他们每天晚上都在不同的地点挖鱼,然后就地烤了吃。在接下去的一个多月里,钟太和跟大伙都这样过着日子;直到一阵暴雨到来,他们才登上船。

第五节

然而,并不是谁都能在灾难面前像钟太和那样得到天时地利的帮助,他的三哥钟太康呆在一家农舍里已经三天没喝上一口水了。林广雅正和村庄里的妇女挖草根,她们挎着竹篮,像乌龟一样蹲在土黄的草坪里。虽然离开家很久了,可每当想到井冈山,他们都把家远远地抛在了脑后。一路上,部队里的人不断跟他们说井冈山的情况。当得知国民党已经三次围剿都失败时,钟太康兴奋得几天没睡好。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迫不及待的告诉每一个人等到了井冈山之后,他一定要多杀几个敌人。如果勇敢是莽夫的代名词,那么钟太康在那段日子里所表现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冒失鬼,而是有胆有谋的战士。为了让大家看到他的能力,钟太康走在队伍的第一位。他手里拿着锋利的镰刀,劈开重重荆棘,后边的人要上去帮忙,结果被他推开了。他这样不知疲倦地翻越了好几座山岭,如果不是林广雅多次劝他退下来休息一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一定要开辟一条通往井冈山的道路,直到二十年后当人们问起这条路时,大家还记得他。仅仅是几天之后,钟太康手里的镰刀就再也派不上用场了,因为那时的旱灾使周围的高山变成了连小鸟飞过时、都懒得拉屎的不毛之地,一眼望去,更像是渺茫的沙漠。钟太康看到枯死的树木,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么毒辣的热天,而是在这样的热天里带来的对饥渴的恐惧。为了尽快逃离这片苦海,他们随即加快了北上的步伐。可是,当看到一些村庄成了蚁穴之窝、山路成了尘土的海洋时,钟太康们只得在靠近大山的一个小村里停下来。因为谁也不知道在这些大山的背后是不是还是茫茫的的枯黄色,弄不好,他们还没上到井冈山就渴死在半路了。

显然,他们不愿打扰这个平静的小地方。钟太康随着队伍走到一个角落里,那里有几间破屋子可以用以遮蔽猛烈的阳光。由于随身所带的食物和水已经所剩无几,他们似乎感到陷入了困境,为了不影响士气,带队的共产党人屁股还没坐热就叫人出去弄些吃的来。到了晚上,出去的人欣喜若狂地捧着几只被太阳烘干的老鼠回来,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的人赶紧接过来一口吞了下去。林广雅暂时离开了队伍,她在村里得到一户人家的收留。没多久,她和几个妇女拿着带着泥土气息的竹根过来。当得知竹根可以解渴之后,第二天那些人就早早地爬上竹山去了。那些竹根放进他们的嘴里,如同蜂蜜似的,大家都嚼得津津有味。就当大家准备离开的时候,钟太康由于消化不良,肚子疼得快要炸开来。他在干草堆里不停地转着身体,蜷缩着,痛苦的表情让林广雅慌了神。她跑到村里弄来许多草药和茶油,可是吃下去之后仍不见好转。钟太康叫大伙先走,因为国民党正在准备第四次大规模的围剿行动,他们得火速去增援井冈山。带队的共产党人只好让钟太康尽快追上他们,留下两个熟悉地形的山哈人照顾他。 。 想看书来

第六节

林广雅不放心钟太康,坚持要留下来。可是钟太康说闹革命是不能有儿女私情的,为了顾全大局,她还是挥泪离开了。林广雅和钟太康约定在井冈山见面,但到最后,当井冈山第五次反围剿失败时,林广雅死在战场也没有再见过钟太康一面。

钟太康在破屋里呆了大概半个多月,据说是山哈人用祖传的方法给他减轻疼痛––––他们把茶油涂在衣布上,然后点着了火在钟太康的身上熏。钟太康的全身被熏得红一块紫一块,暂时减少了痛苦。在晚上肚子没有发疼的时候,他竟然做了一个美丽的梦:在一个慌乱的角落里遇到了他的二哥钟太安,他穿着令人羡慕的军装,手里握着崭亮的手枪,看样子像是在寻找什么。他突然想到把这个梦的内容写下来寄给远在将军寨的父亲,自从离开镇里之后,他还没有抽下时间来写过一封信呢。父亲钟大汉为了家人的平安,整天都在佛像面前念经和吃斋饭。想到这,钟太康吃力地爬起来,他从行李包里拿出纸,挥着汗提起笔来。

当那封信送出去两天之后,村里突然闯进一批样子极其狼狈的军人。钟太康到死的时候才知道,这些军人都是在第四次围剿井冈山时败下阵来的国民党部队。由于四次围剿都以失败告终,国民党士兵的士气一落千丈,加上上头长官的无理责骂,他们像被逼疯了的麻风病人一样到处乱开枪。钟太康躲在褪了色的窗口里,看到门口有人影,于是跑过去把门关起来。透过门缝,他看到那些疯子朝妇女和小孩开枪。就当他想逃离的时候,那两个山哈人在门外使劲地敲门。当他打开门时才知道他们都已中枪,他们留着一口气回来就是要告诉钟太康赶紧逃跑。外面不断传来慌叫声和呻吟声,一些房子也烧了起来,火苗在干燥的天气里迅速扩散,不一会儿半个村就成了火的海洋。那些士兵还在到处杀人,他们几乎是杀红了眼,最后连家畜也不放过。各种麻乱的声音让钟太康很着急,他往角落里的破窗瞥了一眼,本能的意识使他明白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只能从那里溜走。可是当他试着扒开那些干草准备离开时,钟太康突然感到后脑勺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在黑暗的夜色里,他眼前马上变成一片模糊,只隐约看到一个黑影拿着枪站在身后的窗口里。他似乎感到撞击的后脑勺里有什么东西黏着,如果不是用手去摸,他还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血。钟太康试着再用手摸摸看,可是他倒了下去。在外面的兵荒马乱声中,在里边死一般沉寂的黑暗当中,他看到一个身穿军装的人拿着枪指着他。那个人穿着的军装和梦里他二哥钟太安穿着的一模一样,那把枪也是一样那么的崭亮。

在火光的照亮下,那个黑影终于被钟太康看清了。“二哥––––”钟太康发出虚弱的声音。那个黑影马上蹲下去,他在钟太康的脖子里找到一个桃胡,然后在自己的脖子里也拿出一个。当他发现两个桃胡是一样的时候,马上扔掉手里的抢。他把钟太康抱在怀里,“怎么是你?!”他手脚僵硬地摸着钟太康的额头。

“这是大哥给我们俩的,是吗?––––”钟太康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我终究还是见到你了,二哥––––”他开始吐血。血从口中喷出来,就像散开的红玫瑰一样。

“回去告诉父亲,我不是被你打死的,我是为国家牺牲的。––––是为国家––––”钟太康听到二哥钟太安在一旁抽泣,使出最后的力气安慰他道。

钟太安一直抱着弟弟钟太康,直到发现他的手开始冰凉。在漆黑里,他慌忙从草堆中捡起那把枪,然后放到钟太康的手中。“你开枪呀!”他要钟太康开枪打他,声音根本不像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当钟太安连续三次把枪交给钟太康都没有握住的时候,他撇下钟太康,走到山哈人的尸体旁,对着他们的尸体狠狠地开了四枪。因为他突然感觉到这两个人没有死,他们的尸体还在走动。

“怎么会是你!”钟太安停止了哭泣,开始激愤起来。他一边踢地上的尸体,一边开枪。外面的火光不时地从他的脸上掠过,两颗可怕的眼珠子诡异地看着外面腾起来的火舌。当子弹打完之后,钟太安倏地把枪扔掉。“不是我打死你的,你是为国牺牲的!”他自语道。说完,钟太安跌跌撞撞地回到钟太康的身旁。“我背你回去,你当着父亲的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龌龊地把钟太康扛在肩上。钟太康的双手耷拉下来,就像两条粗绳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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