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叶看也不看他一眼,抱着锦盒自顾自地向前走,直到她发觉身后没有乔不遗跟上来的脚步声,以及渐渐出现的他清爽的笑声,她终于不耐烦地回过头去,正要催促,却在那一瞬间,忘记了说话。
乔不遗一身水蓝色的长衫,怡然立于树下,一手扶住树干,下颚微微抬起,干净的笑容让阮叶觉得那么明亮。有那么一刻,她几乎要屏住呼吸。
枯树下的年轻男子,眉眼温润,雅致如玉,长发犹如黑色的丝绸一般,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在明明只是普通布料制成的衣服的衬托下,竟然闪出陶瓷般细致的光辉。
他的笑容,竟比阳光还要温暖而细碎地洒遍了整个庭院。
彼时,那个傍晚,在本就美丽如画的落夕榭中,一个年轻男子对着少女如是笑着,好似要把全天下的温柔都装在这个笑容里给了她一般,而少女的记忆却穿越时空,回到了以前。每次她因为不听话而被娘亲训斥却不服气地跑了出去,来到荷谷最美的荷月湖边,除去鞋袜,清水涤足,好似可以洗尽委屈,那后来长成翩然男子的少年,总是会出现,带着这样淡淡的,说不上是善意还是恶劣的笑容,温柔地将她拉起来,即便她恶作剧地用水将他淋湿,他也只是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却更盛。
那个小小的却又大大的荷谷,曾经住着她最亲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阮叶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是如此想念那些在荷谷的日子。
尤其是小时候,那无忧无虑地“三人行”,虽然没有像书上说的那样“必有我师”,却着实是充满了欢乐。也不知阿旭现在在哪里,十年的时间,他现在是怎样的眉眼?过着何种生活?有没有,依然快乐?
看着她不知又想什么想出了神,乔不遗走到她身边,用手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叶子,你怎么了?”
阮叶几乎是一惊。该死,她怎么会看着乔不遗的脸看到几乎失神,这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会成为她的终身笑柄的。她忙道:“没事。我不知怎么地,想起阿旭来了。”她低声道,说了一半的实话。
乔不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安慰地说:“我们正在找他,总能找到的。”
阮叶点点头:“嗯。”她抬起头,拉着乔不遗往外走:“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这锦盒里宝贝这么多,万一那个朝公子反悔,不送给她了,她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有一段时间,朝公子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一个清秀俏丽的容颜。
当他独自站在莎草铺地,微风吹过的庭院时,忽然觉得这落夕榭是如此冷清。他知道他的背后有很多双视线追随,那些痴迷的视线的主人都是美丽的女子,即便再也听不见这世间的声音,也丝毫无损于她们绝美的容颜。反而,也许正是因为失去了听力,她们的美越发的凝粹专注。
“莫莫。”他低声地唤着一个名字,这是只有他才能唤的那个女子的小名。那个叫莫峰雪的少女,有明亮清秀的笑容,以及清脆一如铃铛的笑声。
妙雪就站在不远处,她“看”到朝公子口中的话语时,背部一下子绷紧了。但是,她尽量让自己放松。
没事的,莫峰雪已经离开了,朝公子只不过是太寂寞了。
她远远地看着他,心里却有无法言状的复杂情绪。
他就那样站在院子唯一的一棵槐树下,有还未褪黄的树叶间或落下,扫过他的额角、肩头、发梢,他却丝毫不觉似的,定定地立在那里,眼神深邃而遥远。
白衣如雪,淡月色的花纹缀于领口袖间,衬得他的神情有说不出的缱绻,这漫不经心之中,却又带着丝丝的疲倦。冷酷而多情的双眼,红枫般鲜艳的嘴唇,衣带飘举,垂直黑发,单薄到让人心惊的颀长身躯。
他是个绝美到让人窒息的男子。
大概,我真的是寂寞了。朝公子默然地想,原来寂寞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当你的生命之中,有过一段欢快的记忆之后的日子,那种巨大的落空。
莫峰雪,他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思绪则飞回当初见到她的时节。
当初,他在轿中坐着,正要去拜访江湖上的一个隐士,路经一处山下,她就这样直直地从上面掉了下来。
想起来,她每次回想这段初次相遇的过程,总会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这就是缘分哪,而且,绝对是从天而降的缘分。”
朝公子常常想,如果当时他选择的反应是一掌将破轿而入的她击飞,那之后,他的生活是不是就会依旧那样波澜不惊地继续着。毕竟,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大约真的是注定了的,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设想,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一切是改变不了的。
当时,“嗖嗖”从天上掉下来的莫峰雪,因为砸到了一顶非常舒适柔软的白色软轿,所以除了因为落下来时弄得满头满脸的尘土,倒很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