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叫醒一个装睡之人呢?
所以,根本不用她回答,梁衍自己会为她寻各种借口的。
这样一个天生会捂着耳朵,往她这迷途巷里钻的梁衍,自然是个不用炼化的天生傀儡。只是……身上油水实在太少了,塞牙缝都不够,便连她……也只能物尽其用罢了。
听着梁衍自顾自的不止为她做了回答,还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如此一来,我只要等着就行了?”
想的真好!露娘忍不住笑了两声,笑声中的嘲讽之意都懒得遮掩,点头“嗯”了一声,说道:“嗯!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行了!”她费了那么多心力为自己逆天改命,梁衍却想着“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行了?”当她露娘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善人不成?
那童大善人的案子街头巷尾的茶馆里还在说呢!那街边玩闹的小童也日日唱着“周扒皮”呢,梁衍却想着什么都不用做?白等她露娘送出的大馅饼?嘴角浮起的笑意一把小小的团扇又怎么藏得住?
狐狸尾巴都翘着在梁衍面前来回晃了,梁衍还会自己捂着自己的眼睛装作看不见。
大抵是她的笑意实在太明显,又或者是那被梁衍当作摆设一般的心跳的太激烈,不断提醒着梁衍,梁衍捂住心跳快的不能自已的胸口,想了想,问她:“郭家那里,当真不要紧吗?”
露娘摇头,瞥了眼梁衍捂住的胸口,说道:“不要紧。”
“他们不会有意见吗?”梁衍又问。
露娘继续摇头:“不会有意见。”说着目光自梁衍那依旧活着的、跳动的心口收了回来,心依旧活着又怎么样?梁衍自己把心换了,不信它了,自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你不是这些时日闲着发呆时常叹这般什么都不用愁的日子恍若如坠梦中,怕一朝随时醒来吗?”露娘用团扇遮住了自己翘起的唇角,说道,“那就当成一场永远不会醒的梦吧!”
看着梁衍按压在自己胸口的手用力按了按,使足了劲将那活着的,将要跳出来的心重新按了回去,他眼皮颤了颤,刻意忽略了露娘语气中的嘲讽,干笑了两声,点头说道:“若真是美梦……我当真希望永远不要醒来了。”
“梦里什么都有。”露娘看着梁衍,面上笑容不变,“什么都不缺,自是醒不醒来都无妨的。”
……
一顿朝食并着午食的饭食吃罢之后,面对酒楼里姿色出众的舞姬们,郭家兄弟还是出了门,倒是未再去观楼了,昨日那俯视众生、与民同乐已然享受过了,观楼去不去的自也不重要了。倒是神思恍惚的食了一顿饭食之后,记起上回大理寺衙门前未施粉黛的惊鸿一瞥,又听得大宛王子口中提及的女孩子今日“女为悦己者容”的特意打扮了一番,虽说那位温娘子特意为之梳妆打扮的对象不是自己,可郭家兄弟并不在意,就冲着那不知为何能想到自己母亲的古怪感觉,也让他二人着实在意不起来。左右他们想看到那张脸,是又记起迷途巷深处那节红粉灯笼的摇曳风姿了。
卖屋宅摆件的铺子哪条街上最多,两兄弟自然知晓,是以一出门就有了方向,直奔那条街上茶楼的包厢之后,便举着千里眼四处张望了起来,很快便找到了吃罢午食,来铺子里看屋宅摆件的温明棠与林斐。
两人此时正在一间订做屋宅屏风的铺子中,女孩子在那半透的屏风之后,身影轮廓清晰可见,可那轮廓之内具体的相貌模样却是看不真切。大宛王子看着郭家兄弟举着千里眼对着那屏风看了许久,直到女孩子从那屏风后走出来,同林斐相识一笑,方才放下手里的千里眼,看着那不远处的屏风铺子,沉默了良久之后,忽地来了一句:“真是一举一动,皆楚楚动人。”
这般的形容显然不是指的屏风铺子里那灵气十足、性子坚毅、举手投足不见半点拖泥带水的女子,反而更似是对那迷途巷里听闻风姿动人的花魁的无尽遐想。
大宛王子下意识的挑了下眉,看着面上神色不显的郭家兄弟,知晓这千里眼一举一放之间,又让两人往那无底洞里下坠了不少。
不过这些……显然还不够,也不知露娘接下来会如何去做。
才这般想着的大宛王子也未料到那么快就见到了动作。
端午过后的几日,郭家兄弟照常在他这里享受同买醉,直到这日一大早,酒楼方才开门,天刚蒙蒙亮,便连大宛王子这个做东家的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神情倦怠之时,郭家的小厮上门了。
虽同是郭家小厮,可对于不同人身边的小厮,大宛王子自然知晓事情轻重是不同的。一看来的是郭家主事之人身边的小厮,不敢有半点怠慢,连忙将人迎进了门,刚想让人烧水上茶,那小厮便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了,而后语气急迫的对他说道:“劳烦将两位公子唤醒,家里出白事了,旁支的十三老爷今早在书房里投了缳,家里急唤两位公子回去!”
郭家旁支的老爷公子有不少,多数时候,于大宛王子,甚至郭家兄弟而言都只是个排行,可行十三的这个……近些时日因着迷途巷那里的事,着实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