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是完全断绝了水的来源?
这个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眼下的大久保忠尚,就真正碰到了这个大了去了的大问题。
对于没有了所谓的食物,大久保忠尚是不怎么恐惧的。毕竟理儿是死的,人是活的,真到了饿红眼的时候,能够用来充填人的肚子的东西,那可就是五花八门。
什么皮带、皮鞋啦,什么虱子、臭虫、耗子啦……
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么多的身上带肉的人就在周围吗。
可没有了水的大久保忠尚则毛了。
其实,要说包围圈内的大久保忠尚们真的就已经完全断绝了淡水的来源,既不科学,也不够严谨。
因为就在距离着大久保忠尚那顶破烂而简陋的司令部之西南五六里之处(由于丰后湾这个依靠没了,原本是设在紧濒海岸安全之地的大久保忠尚的那个临时司令部,也早已与时俱进地搬至了远离海岸近六七里的所在,以躲避那些随时都可能会从朝鲜海军的舰炮炮膛中溜达出来的炮弹的摧残),明明晃晃地还有着一个散发着沁人心脾的cháo湿气息的泉水泡子,而且这个泡子还不小,即便一两百个人一起下去泡泉水浴的话,那也是绰绰有余。
可不幸的是,这个离着大久保忠尚现在的一线防御阵地不过仅有几十米的大泉水泡子,距离着躲在构筑坚实的防御阵地后面的朝军却更近。
想得要死要活,却是只能看而不能碰,再没有什么事情会比这更令人感到难受的了。
于是,当南面的rì军奋不顾身地向着大海索要一切可以用来做充饥之用的食物的时候,在北面,为了能够捧起一鞫香甜的泉水,rì军照样干的是可歌可泣。
而从二十一rì开始,前进不能,后退无门的大久保忠尚们,则已将他们的这次所谓的意在夺取九州岛之战,彻底演化成了一场仅仅只是为了生存的夺水之战。
“人是要有一种风骨和jīng神的。”
在朝军第四军团军团长崔成林的阵中rì记里这样写着。
“我绝不一味地认为被俘或是向敌方投降,是一种软弱,或是令人可憎的表现,毕竟被俘或是一时的投降,都有着诸多不可抗拒的因素在里面。不能忽视的是,不管是在被俘者,还是在选择了一时向敌方投降者的中间,同样也会诞生出一个又一个的英雄。
因此,看一个战士,甚至可以说是看一个人活的是否够格,不在于他们的一时所呈现来的某些错误的表象,而是在于他的内心。
具体到rì军官兵的战斗意志,就很值得我们研究。
而自二十一rì开始的愈发激烈的‘清泉池’的夺水之战,更是将rì军的顽强jīng神展现的淋漓尽致。
最初,尽管已经断炊几rì,但身体嬴弱,意志刚强的rì军却还是能在大白天里就把整连,乃至整营的波浪似攻击,投向我四号、五号和六号三个小高地,目的只是为了能够换取到一点儿‘清泉池’的水。
当意识到这种战术所带来的收获与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过悬殊之后,rì军又转而采取了大规模的夜间猛攻,小股转移我军视线的冲锋,及一拨一拨不停地偷水等战术……
对于rì军的顽强,有人说他们是中了德川幕府的毒害。但在我看来,在很多rì军官兵的身上,其实更多地是承袭了他们的先辈们的尚武jīng神。所谓的武士道,难道不是一种人的风骨和jīng神的体现?”
崔成林说他最希望看到的,是他麾下的每一名将士,都能够拥有一种身体可以被折弯,但意志却永远不倒的铮铮铁骨之jīng神。
为了这个目的,在十九rìrì军彻底放弃了一切进攻企图,仅仅只是为了饥饿和干渴而做着最后的挣扎的时候,崔成林将麾下的将士们所组成的一批又一批的“观摩学习团”,轮班派上了西南防御线的四号、五号和六号高地,并于将士们一起,在这三个呈环形拱卫着“清泉池”的高地上,居高临下地实地观摩rì军官兵的那种敢与任何困难去抗争的,不屈不挠的大无畏jīng神,切身体验rì军的各种战略战术。
其实,并非败军就都一无是处。
………【第五六六章扫荡日本岛之“扫尘计划”(十六)】………
一八七零年八月二十五rì,是一个令崔成林和朝军第四军团的将士们几乎都很难忘记的rì子
临近中午的rì头,再一次地将它那犹如是抽水机一般的光芒笼罩向包围圈之中的rì军官兵们,吸允着rì军官兵们身上那仅剩的一点点可怜的水分
在这个包围圈的北面,已经很难再看到哪怕就是稍微活动着的rì军,能够赖以维系人的生存的“清泉池”前不仅到处堆积的都是一座座由rì军官兵们的躯体所构成的尸山,即便是“清泉池”内,也都被半沉半浮的rì军官兵们的尸体所占据,而原本清澈无比的那一大泡子泉水,此时早已变成了污血之洋
躺在那顶已经露了天的破帐篷之内,几天来只能以人肉和人血来充饥解渴的大久保忠尚,在半迷半幻的状态之下,在又饮了可怜的一小盏也不知道到底是取自于已死去了的,还是哪位“自愿献身”的下属士兵的血水之后,几乎是费劲了吃nǎi的气力,才勉强用双手将他那把并不重的英制短枪的枪口,哆哆嗦嗦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无力地闭上眼睛,扣动了枪机
与司令部帐篷内所发出的那声枪响同时,在包围圈南部,在靠近丰后海岸的炽热的沙滩之上,被刺眼的阳光照shè的一个个连眼睛都很难再睁开的rì军官兵,就像是一大片的乌龟,朝着同一方向——被朝鲜海军的战舰和大量遗留自rì军运输船只的杂物所充斥着的丰后湾的海水之中,缓慢而吃力地爬去
这是包围圈内仅存的还能够挣扎着动弹一下的四千多rì军的官兵
rì军已经完全丧失了任何的抵抗能力,只要朝军四军团的将士们稍微动动他们的脚和手,所有还喘着气的rì军,就都会成为他们的囊中物
然而站在高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幕的崔成林,却不仅没有向他的将士们下达清剿令,反而还发信号给海上的李范晋舰队,要求海军的兄弟们也不要为难海岸上的那些艰苦爬行中的rì军官兵们
对于一个生活在极其痛苦之中的人来说,他的最大的幸福,就是他可以zì yóu地选择死亡的方式
这是崔成林非常相信的一点
因此,当他的对手已经毫无生存的意念的时候,崔成林不想剥夺他的对手的最后权利也愿意为他的对手保留一点儿军人的荣誉
与宁愿忍辱纳垢也要混沌地活下去的人相比,敢于选择死亡,才是真正的强者
崔成林在向他的将士们发出了这样的忠告的同时,还在他的将士们所发出的一道道诧异的目光之中朝着海滩上勇敢地选择了死亡的rì军官兵们,抬起他的右手,行了一个肃穆的军礼
由于侥幸得脱的rì军机动舰队残余舰只在极度的惊恐之下,逃得根本就没有个什么章法,再加上消息传输渠道的制约当大久保忠尚和他的两万余登陆官兵已经开始面临着饥饿和干渴的双重重大的威胁的时候,无论是在江户的德川幕府,抑或是在京都的天皇皇宫,却还都沉浸在“大rì本军队”反攻九州岛初战“大捷”的无比喜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