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你那么多的水墨功夫,也不想为此多说了。”端华摆了摆手,“不瞒你六爷讲,下令给前面断绝俄国佬退路的就是本王爷,下令前面看着俄国佬去与叛匪纠缠而充耳不闻的,也是本王爷。因为我只知道一点是真的,如果发生万一的话,不用那些嘴唇子们先破,恐怕还是咱们这几颗牙要倒霉在前了。怎么样啊,你六爷不会也怀疑我什么吧,我可是没接触过他们?”
“郑王说笑了。”桂良到底是奕忻的老丈人,一瞅两位大权在握的王爷即将步入僵局,关键时刻就赶紧站出来给姑爷子打圆场,“局势迷乱,其实……其实往深里多想想总不会是坏处。”
他看看奕忻,“老夫明白,议政王还是有些不相信俄国人会自己食言,再挑头出来支持长春园里的那位。而且,倘若俄国人本来就毫无此心,那么,由于咱们如今的见死不救,也就势必会给俄国人以口实,逼迫着俄国人作出抛弃咱们的选择来。”说着话,他长叹了一声,“其实……其实,以老夫的愚见,事到如今了,无论前面最后是谁胜谁负,这个议政王再当下去都是如同一只脚踏进了万丈的深渊里。”
他又看着端华,苦笑了几声,“郑王和怡王担心的事情也没有错,说句不中听的话,要是咱们都到了南边儿的手里,虽然面目全失,富贵皆无,总还有希望能够留下一条性命。但要是到了那个女人的手上,唉……就难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的殿门外传来急迫的求见声。
桂良接过一个兵部给事中送进来的紧急军报,只简单地扫上了两眼,骤然脸色煞白,他一面赶紧把奏报递给奕忻,一面嘴里连连倒抽着凉气,“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这是又出了什么大事?端华望着桂良吃惊非小的样子,急忙凑到奕忻的身边儿,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这份奏报是来自一直窝在榆林的陕西提督冯景尼。
奏报称,继任武被太平红军碎剐了之后,陕西回乱唯一余存的最中坚力量白彦虎,在环县独力强撑了个把月之后,最终抵挡不住太平红军的强大攻势,环县被破,白彦虎不得不败走同心。
白彦虎在环县企盼的救援兵马一个也未能真正的见到环县县城,就在途中丧失殆尽。没有救兵,等不来粮草的接济,在环县无谓的防御战中已经消耗了半数兵马的白彦虎,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以图东山再起,这才忍痛放弃了环县。
得到了环县的黄再兴当然心里很清楚,白彦虎这是迫不得已的主动退却,跟随白彦虎撤出环县的还有近万人,而这其中的回乱骨干份子更是不少。于是,黄再兴在夺下环县之后,同样是不做停留,开始对奔逃的白彦虎就一路紧追,不给残余回军以任何修整的机会。
白彦虎残部沿着环水河逃窜出环县百十里后,似乎才感觉到稍稍远离了一点儿后面紧追不舍的追兵。白彦虎本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赶紧叫人困马乏、饥饿难耐的部下们赶紧打个尖,再稍微打个盹儿,至少可以恢复一下体力应付以后的万一。
狼狈不堪的回军们连丁点儿的火都不敢生,就着环水河的凉水狼吞虎咽地吃了些身边带着的各色干粮,天当被子地当炕,在漫天繁星的照耀下,就一个个进入了梦乡。哪料到他们刚刚熟睡,朱锡坤、邹国剑督率的由定边地区西进,原本直指甘肃回首马化龙赖以起家的老巢——灵州金积堡的红二和红十四两个军主力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迎头包抄了上来。前面的红二、红十四军一打响,故意给白彦虎造成远离错觉的黄再兴也立即挥师兜着败残白彦虎的屁股而至。
山野间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战,而且是力量悬殊的大战。五万天朝红军主力围上了不足一万的陕西回暴残余。天将破晓,被喧嚣和烟尘笼罩的大地就重归平静……
奕忻拿着冯景尼奏报的手有些抖动。
在北面的黄再兴全歼白彦虎的陕回同时,南面赖汉英指挥下的天朝大军出固原,下盐茶厅(今海原县),随后又云集同心堡,这个作为甘肃回暴一个中心点的同心堡,很快就落入了天朝红军之手。之后,永远好像是没有疲倦的天朝红军攻势更剧,黄再兴的北路大军兵锋直指灵州,赖汉英的南路大军则猛扑中卫。当十几万天朝红军一起靠拢宁夏府城,并以所向披靡之势接连拿下马化龙的“龙生之地”金积堡、灵州称、吴忠堡等宁夏府南面屏障的时候,在如此强悍的太平红军赫赫声威震撼下,在马占鳌、闵殿臣等归降回军首领受到优待的启发下,在内部其他回军首领意见不一、再难抗拒太平红军的形势下,马化龙终于不得不低下头,接受了天朝红军的要求,和平移交宁夏府,仅仅生存了不足两个月的所谓宁夏穆斯林王国就此宣告破灭。
“唉……前门拒虎,后门还要防狼,这以后……”奕忻只看到了这里,不由得仰天一声哀哀的叹息,眼睛里明显有泪花在闪烁,手中的奏报飘落到了地上。
端华捡起掉在地上的奏报,继续往下看。
也许是为了要摆脱自己的罪责,冯景尼直到最后才提及了自己。冯景尼称,榆林府实在是地处偏远,更何况号令一下也仅波及数县,赋税无出,再加上朝廷的饷银久不拨付,官兵怨声载道。偏偏值此关头,他手下的两个总兵官秦定三和郑魁士两军又因所驻扎县境贫富不等、难以养兵,而相互之间大打出手。这种情况恰恰又被太平红军所利用,“贼乘隙扑营,遂致大溃,臣随死战得脱,却不得不退到长城以外……”
完了!端华抖了抖手上的奏报,再看看凄凉的弈忻,真的是完了!想当年占据了人家大明国的那么诺大一个地盘,如今除了半个山西,还有暂时的大半个河北,也就所剩无几了。
端华感叹了几声,“六爷,以后怎么办?”
“走吧……”走向殿门的弈忻脸色黯淡,声音有些嘶哑,“唉……与载垣、僧格林沁等人碰碰,再商议商议吧……”
………【第四二七章 紫禁城的惊变(五)】………
尽管现在是奕忻、载垣、端华、僧格林沁、桂良、绵洵、耆英六个人齐聚在了一堂,可气氛却不同以往,相当的沉闷。前面传来的那些一个接一个的军情奏报,叫这里的每一个人心理都感到压抑不已,没有人愿意多说点儿什么。
本来奕忻是还想等着醇郡王奕譞来的,可左等右等,却始终就不见奕譞的踪影,几乎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收到奕譞的一个口信,他身体非常的不适,难以出席这次议事活动。听到奕譞有恙,奕忻皱了皱眉头,也根本没往心里多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位身居忠义救国军总统的七爷,年纪不大,这身子骨可是实在太差事了,经受不住丁点儿的打击,唉,长久这样下去,如何能担得起重任呢?
“既然七王爷身体有恙,咱们就不等他了。刚才诸位也都听说了一点儿,又有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了。”奕忻苦着脸看了看耆英,“耆大人,还是先接着你来的时候的话说吧,你说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