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情况越来越叫苗沛霖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教导旅不仅是一支驰骋疆场,令一切对手胆寒的凶悍战斗队,最可怕的,它竟然是一个大染缸,人只要进去了,出来的就是一个红色的,他再也难以认识的人。
苗沛霖又渐渐开始绝望了。这个绝望不单单是军队没有了,一个想雄霸天下的枭雄,没有了军队绝望是肯定的。还有一点,就是他这个梦想当一个真正天下之主的人,现在天朝的安徽副总督,成天干着的,就是要去给贫苦的农民们分田分地,替他们撑腰出气。而他自己呢?三个老婆跑了俩,那叫婚姻自主。天天吃的什么自不必说,口袋里几乎永远没有钱,却叫一切为人民服务。我为人人,谁又为我?
他做梦都在苦笑。当然,他又想继续寻找乱世中的机会了,他甚至在想着,当年刘备屈居于曹操身下的时候,好像也不过如此,不然哪里会有青梅煮酒论英雄?
可惜的是安王不会和他青梅煮酒,因为他根本轮不上是个英雄。半年之后,因为一件看上去很小很小的小事,小到任何人都忘了,嘿嘿,连笔者也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因为结党营私吧,再不就是贻误军机之类的事情,总之最后,苗沛霖被处死了。而下令处死他的,恰恰就是刚刚才由广州前来安徽上任的红二方面军总指挥,大名鼎鼎的陈玉成。处死的地点,恰恰就是给予了苗沛霖几次发迹机会的寿州。
据说多少年后,也就是陈玉成早已不在人世的时候,在天朝曾经一时掀起了一股扳倒英雄偶像,给那些历史上受到唾骂者翻案的怪风。
从秦二世身边儿的赵高开始,说所谓的“指鹿为马”其实就是栽赃,赵高才是历史上真正的大忠臣,忠的不能再忠了,至于后来赵高自己黄袍加身,那是无奈,也是一种解脱百姓苦难的善举。赵高的案一翻腾起来,什么国家法治栋梁周兴、来俊臣(两个武则天时期的著名酷吏,给后人留下“请君入瓮”典故的卑鄙小人)啦,什么为了国家大计,甘愿承担自身骂名的秦侩之流啦,忠于爱情的吴三桂啊,甚至于导演出令所有汉人都必须剃发,“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惨剧的多尔衮,制造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的多铎及大汉奸李成栋等等,无一不有人盯上臭肉的苍蝇一样在历史的垃圾堆里翻腾。似乎不这样,就体现不出自己的渊博才学似的。
自然,与之相对应的就是陈胜、吴广的倒台,岳飞、文天祥的哭泣,李自成的哀伤,还有无数为了保全发肤死去的人的默然无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韦昌辉是不是被冤枉了?黄子隆好像死的是不是有些不明不白?苗沛霖这样一个有大功于天朝的文武全才,为什么会死掉?也就都成了某些文人们刻意追求的爆炸性论文和杰作。于是,有人喊出陈玉成是挟嫌报复,是和诸葛亮同类的嫉才妒能者。
不过,这股歪风刮了不久,终于还是成了过眼烟云,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当某个已经不愿意再穿自己本民族的阔一长袖,嫌它有碍观瞻,赶不上潮流的文坛巨匠心血来潮地在岳王庙前指着秦侩“可怜”的跪像发出一声感慨,硬是要叫这个跪了那么久,丧失了那么长时间人身民主权利的汉奸站起来的时候,他和他的同僚们终于引发了众怒。秦侩委屈了,那么全天下数以百计永久跪着的大汉奸也就都该站起来了?
岳王庙前酿起了血案,那位文坛巨匠被愤怒的百姓们摔死在了秦侩的跪像前。
由此,倡导民主政坛的天朝领导层,也为之猛醒。经过认真地部署,他们断然决定发动一场文化界的大革命。他们要像前辈们当年无情地清除一切敢于阻挡天朝脚步的垃圾一样,去清除那些给人民造成极度思想混乱的害人虫。天朝需要英雄,人民需要偶像,什么都可以没有,物质没有了,可以白手重来,但是,一个伟大的民族,就是不能没有自己的民族精神!
其实,杀苗沛霖的道理说起来应该很简单,知道他像知道自己五个手指头一样的林海丰,睡觉的时候都会睁着一只眼睛,千方百计地寻找着他的过失。不要说他根本就想象不到,即使想到了,这个劫难也是最终难逃。只要林海丰活着,他这类的人就必须得死。
在有些时候,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杀人不需要更多的理由。
林海丰忙,白天忙,晚上忙。战场上不需要他更多的操心,因为天朝科学院加紧研制中的无线电报,暂时还没有出来,计划一经确定,他不会得到前面瞬息间的变化,再操心都是自己和自己过意不去。他要忙着构思他的那个“共产主义同盟”章程等等的文章,要筹划两个月后的天京盛会。
天京之变尘埃落定,陈承瑢等人被送上了断头台,天王洪秀全颁发罪己诏,历数自己十大过错,向全天朝人民谢罪,再次重申天朝总理行使一国军政首脑之权力。天京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是这种平静的背后,却是两万多叛乱者,也许是浑水摸鱼者,或许还有一时受蒙蔽者的鲜血换来了。当然,还有为了保卫红色天朝而死难的数百英灵。
然而,在林海丰看来,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平静也许还是暂时的。
………【第一四六章这其实就是威慑!】………
几天前,郑南由福建返回天京的时候,曾特意绕道来到了庐州,林海丰和郑南全面细致地分析了当前刻不容缓的形势,决定在天京各路诸侯盛会的时候,把建党的问题公开拿到议事日程上。
着手建立太平天国共产主义同盟,也就是在林海丰、郑南心目里的太平天国共产党,真要是具体来说,他们觉得,其实这一切早已经成为了事实,只不过就差真正地公开提出来而已。
他们都是二十世纪的共产党员,而面对十九世纪的现实问题,是否能够实现他们神圣的理想,他们却丝毫不怀疑。尽管天朝还是刚刚新生了工人阶级这个阶层,而且天朝的工人阶级又与任何国家都不同,他们没有被资本家残酷剥削的经历,可是这又有什么呢?在中国这片贫瘠、落后的土地上,更多的是失去土地,失去生存条件的农民。在各个省份,土地大部分集中在少数占有者手里,六成,甚至有些省份超过七、八成的农民无田无产,他们是真正的赤贫,真正的无产阶级。在这里,在这个年代,恰恰还是用上了他们敬爱的老人家的那句话,中国革命的出路在农村。把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和为土地而战的实际策略结合在一切,这就是任何顽固的腐朽政府都难以抵抗的事实。
不能不说,一个再神圣和伟大的思想,或者说是理想,都是和领路人的个人魅力,及其英明决策而分不开的。领路人不是简单地给聚集在你周围的信徒们制造几句冠冕堂皇,或者也可以说是华丽无比的口号,它所需要的是真正的付出。付出什么?付出自己的一切,与天下人共同喜怒哀乐。
别人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但是,林海丰和郑南能做到。他们刚一呱呱坠地,祖国上空飘扬的就是鲜红的五星红旗,在这片古老落后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推翻了头顶上的三座大山,精神饱满,意气风发,以红色祖国为荣,可以忘记自身一切投身于建设大潮中的人群,到处唱着的都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那发自肺腑的欢快歌声。
中国人喜欢喊万岁,可是,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上下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没有任何一个年代,能像他们所在的那个时代里一样,万岁是从人民的心底里喊出来的。那是一代朴实、善良,而又憨厚、忠诚、勤于奋斗的中国人。
再有一年,最多两年,天朝将会从根本上打到满清政府。打到以后呢?这才是现在林海丰和郑南最为关心的问题。不想做李自成,就必须要有他们的共产党,他们的共产主义同盟。
“从红军建立的第一天起,我就明白,为什么你会要那么条件苛刻地去遴选着每一个将领乃至一个普通的士兵。教导旅像是火种,已经把我们的思想烧进了红军,烧到了红军所及的每一个角落,也同时影响着周围。在福建和广东,我好象是看到了当年的苏区,陈玉成是个好样的。苏浙就更不要说了。我们已经拥有了广泛的群众基础,再挂羊头卖狗,不利于我们今后的发展,还要搅乱人民的思潮。干,把红旗真正地全面打起来。”郑南一反往常的沉稳,摩拳擦着掌,“要彻底,要利用洪秀全这次重大的失误做文章,趁机取消一切王号,真正等贵贱,均贫富,让所有天朝百姓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
“我给东王和翼王都去过信,他们接受用共产主义同盟代替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