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小石门的门缝越来越大,绿光中缓缓飘出无数白色的绸带,绸带上绣着血色的兰花,在空中织成张巨大的网,朝着他们罩来。张玄微挥刀斩断靠近的绸带,却发现断口处渗出的不是丝线,而是粘稠的血,落在地上竟长出细小的肉芽,迅速爬满石壁。
“是‘兰魂丝’,是守墓人的头发化成的。”石头认出了绸带上的兰花,“她怎么会攻击我们?”
张玄微突然注意到,那些绸带织成的网中央,隐约有个女子的轮廓,正对着他缓缓抬手。那动作太熟悉了——是守墓人每次施展牵魂链时的起手式。
“她不是在攻击我们!”他突然反应过来,“她是在警告我们!网后面有危险!”
话音未落,小石门“轰”地一声炸开,碎石飞溅中,个穿黑斗篷的人影走了出来。斗篷遮着脸,只能看见双露在外面的手,皮肤苍白得像纸,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正把玩着串骷髅头手链——是守墓人的那条牵魂链!
“你果然来了。”黑影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尖利,像是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器,“我还以为要等更久呢。”
张玄微握紧破魂刀:“你是谁?为什么拿着她的链子?”
黑影轻笑一声,抬手摘下雨帽,露出张与守墓人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这张脸的眼角嘴角都画着诡异的红妆,像是用鲜血勾勒的:“我是谁?我是她,也不是她。或者说,我是她不敢面对的那部分。”
“你是色魄?”石头想起荒村那个肚子鼓鼓的女子。
“色魄?那不过是我褪下的皮囊。”红妆女子舔了舔鲜红的指甲,“我是‘欲’,是她封印邪神时,从自己魂魄里剜出来的贪嗔痴。她想做个干净的守墓人,就得把我丢在这里腐烂。可惜啊,她越想干净,我就长得越茁壮。”
她突然抬手一指石像胸口的晶石:“你看,她的善魄快撑不住了。子时一到,你的血会和晶石里的魂产生共鸣,到时候不止是邪神会出来,连我也能跟着出去,到时候这天下……啧啧。”
张玄微突然注意到她腰间挂着块玉佩,与定魂佩的另一半一模一样——是守墓人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块。
“你杀了她?”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杀她?我怎么舍得。”红妆女子取下玉佩,在指尖把玩,“是她自己把玉佩给我的。她说只要我能困住你,让你错过子时,她就把这玉佩给我,让我也能去人间看看。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张玄微的目光落在她脚下,那里有滩暗红的血迹,血迹里混着几根长发,发质柔软,是守墓人那种。他突然明白,守墓人根本不是自愿交出玉佩,而是被这“欲”所伤,强行夺走的。
“她在哪?”
“在哪?”红妆女子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石室顶上落下灰尘,“她就在你心里啊!你不是一直想着她吗?想着她的红袍,想着她的锁链,想着她最后那句‘我爱你’?这些念头,都是我喂给你的饵!”
她猛地抬手,袖中飞出无数条兰魂丝,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朝着张玄微罩来。这次的丝线带着灼热的温度,碰到皮肤就烫出燎泡,显然是被“欲”的力量污染了。
张玄微挥刀斩断丝线,却发现断口处冒出黑烟,在空中聚成守墓人的模样,正对着他凄然落泪:“玄微,别挣扎了,留下来陪我吧……”
“别信她!”石头摇响铜铃,守墓的幻影瞬间消散,“这是她的幻术!”
红妆女子的脸慢慢扭曲,露出了獠牙:“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突然扯开斗篷,里面竟藏着无数只眼睛,都在死死盯着张玄微,瞳孔里映出他前世刺出那一剑的画面——原来当年他刺中的,根本不是被邪神附体的自己,而是挡在他身前的守墓人!
“啊——”张玄微只觉得头要炸开,破魂刀脱手落地,捂住脑袋蹲在地上。血脉里的邪魄被这画面刺激,开始疯狂冲撞,皮肤下鼓起条条青筋,像有蛇在游走。
“先生!”石头捡起破魂刀,刚要冲过去,却被兰魂丝缠住脚踝,拖向红妆女子。她张开嘴,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朝着石头的脖子咬去——她要吸食能看见人心的鬼眼!
就在这时,石像胸口的晶石突然炸开,道红光直射张玄微眉心。他感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邪魄的冲撞瞬间平息,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守墓人跪在祭坛上,用铁链穿透自己的魂魄,将“欲”剥离;她在问心泉底,用自己的血肉喂养封印;她被红妆女子夺走玉佩时,故意在上面留了道血痕——那是破邪符的印记。
“原来……是这样……”张玄微站起身,捡起地上的破魂刀,刀身映出他眉心的红痣,正与晶石炸开的红光共鸣,“你不是想出去吗?我带你出去。”
红妆女子愣了愣,随即狂笑:“你以为你能杀了我?我是欲念所化,杀了我,你心里的念想也会跟着消失,到时候你连她是谁都记不住!”
“我不需要记住。”张玄微举刀指向她,“我只需要让你回到该去的地方。”
破魂刀的黑气与定魂佩的红光交织,在他身前形成道太极图案。红妆女子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那些眼睛里的画面开始扭曲,变成守墓人剥离她时的痛苦表情:“不!我不回去!我不要被封印!”
她疯狂地扑过来,兰魂丝如暴雨般射向张玄微。他却不闪不避,任由丝线穿透身体,刀尖始终指着她的眉心——那里有块淡淡的疤痕,是守墓人当年剥离她时留下的印记。
“你看,她一直没忘了你。”张玄微的声音很轻,“这疤痕就是她留的念想。”
红妆女子的动作突然僵住,眼睛里的疯狂渐渐褪去,露出迷茫的神色。她抬手摸向眉心的疤痕,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突然泪如雨下:“姐姐……”
就在这时,石室顶部传来“咔嚓”的裂响,无数碎石落下。子时到了,地脉的震颤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石像开始崩裂,邪神的咆哮从地底深处传来,越来越近。
红妆女子突然擦干眼泪,转身冲向小石门:“快走!我替你们挡住她!”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兰魂丝却突然反转,织成道坚固的屏障,将石门彻底封死。
张玄微知道,她口中的“她”是邪神。也知道红妆女子挡不了多久。他看向石像崩裂后露出的通道,那里漆黑一片,却隐约能听见水流声——是问心泉的暗流,能通向地面。
“我们走。”他拉起石头,朝着通道跑去。
跑出没几步,石头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通道壁上的刻痕:“先生你看!是老道的字!”
只见岩壁上刻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是用桃木剑划的:“欲念生,邪魄醒,守印人,需自醒。兰为祭,印为锁,二者缺一,万劫不复。”
最后还有个潦草的箭头,指向通道深处,旁边画着个小小的“泉”字。
张玄微的心沉了下去。老道的意思很明显,光靠守墓人的牺牲不够,还需要他这个守印人亲自献祭,才能彻底完成封印。可红妆女子刚刚替他们挡住了邪神,他们若此时回头,她的牺牲就白费了。
通道深处传来红妆女子的惨叫,凄厉而短暂,紧接着是邪神愤怒的咆哮,震得岩壁簌簌掉灰。屏障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