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立刻跳到棺底,“镇”字印记的青光按在第三道符篆上,顺时针转了三圈,再逆时针转半圈。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棺底的暗槽缓缓打开,黑色的煞气顺着暗槽流淌,被周围的莲花灯吸收,灯芯的光芒变得更盛,像在贪婪地吞噬着最后的阴霾。
往生棺的盖子开始缓缓抬起,金光从缝隙中喷涌而出,照得所有人睁不开眼。林九的照怨镜突然腾空而起,悬浮在棺盖上方,镜面的青光与金光交织,映出瑶池的画面:年轻的母亲和堕仙在玉兰花树下追逐,笑声像风铃般清脆,阳光透过花瓣洒在她们身上,镀上层金色的光晕。
棺内传来两声轻叹,像两块石头终于落地。林九缓缓睁开眼,看到母亲和堕仙正坐在棺中,两人的眼角都有颗朱砂痣,只是母亲的是红色,堕仙的是淡青色,像两朵并蒂的玉兰花。
“小九。”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朝他伸出手,“过来,让娘看看。”她的手掌上,有块淡淡的疤痕,是当年封印堕仙时被指甲掐的,“这些年,辛苦你了。”
堕仙的目光落在林九身上,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复杂的温柔:“像你娘,也像你爹。”她的手轻轻覆在母亲的手上,“当年若不是我被怨恨冲昏了头,也不会……”
“都过去了。”母亲的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从你把玉兰花佩摔成两半,却偷偷藏起我那半时,我就知道,你从未真正恨过我。”
照怨镜的青光突然暴涨,将所有人笼罩其中。镜面映出最后的画面:监仙使的魂魄跪在瑶池边忏悔,师祖的魂魄在养魂狱的旧址前低头,那些靠煞气为生的邪祟,在青光中化作淡金色的光,融入灵气网——所有的怨恨、执念、忏悔,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林九走上前,将安魂丹递到两人面前:“这是用西昆仑的雪莲、东海的珍珠粉、北邙山的玉兰花蕊炼的,能……”
母亲笑着摇了摇头,将安魂丹推了回去:“不需要了。”她的手与堕仙的手同时抬起,掌心相对,两道淡青色的灵气从她们手中涌出,融入周围的灵气网,“我们的煞气,已经被彼此的爱化解了。”
往生棺的盖子完全打开,露出底下的玉兰花絮,絮上的符篆在金光中流转,与三界的灵气网相连。林九能感觉到,北邙山的玉兰花正在绽放,东海的结界泛起青光,西昆仑的雪莲散发着清香,所有的灵气都在欢呼,像在庆祝一场迟到了三百年的和解。
老道士的拐杖在地上敲出欢快的节奏,父亲的虚影在青光中与母亲相拥,阿青的传声螺里传来龙太子和老龟的欢呼,连墨鱼精都忍不住流下眼泪,监仙使的残魂在他体内发出最后的叹息,然后彻底消散。
距离葬仙冢之约,还有一刻。
林九知道,这不是结束。往生棺的盖子虽然打开,但三界的灵气网还需要守护,那些被化解的怨恨可能还会卷土重来,甚至可能有新的邪祟在暗中窥伺。可他不怕,因为他的身边有母亲和堕仙,有阿青和老道士,有龙太子和老龟,有所有为和解付出过的魂魄。
照怨镜的青光突然组成道光幕,映出十年后的景象:林九站在三清观的山门前,身边跟着个眉眼像阿青的少年,少年的眉心有个淡淡的“镇”字印记,手里举着半块玉兰花佩。远处的天空中,母亲和堕仙的身影在云层中微笑,像两朵永远不谢的玉兰花。
往生棺的金光渐渐收敛,露出棺底刻着的字:“葬仙非葬煞,是葬执念;往生非往生,是新生。”林九的桃木剑轻轻落在字上,剑身上的星空纹路与刻字共鸣,在空气中组成个巨大的“生”字,像在宣告新的开始。
母亲和堕仙同时站起身,朝林九伸出手。她们的手掌上,都有个淡淡的“葬”字,与林九背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走吧。”母亲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三界的阳光,该照进每个角落了。”
林九握住她们的手,指尖的温度让他想起北邙山的玉兰花,东海的珍珠,西昆仑的雪莲,还有瑶池泥土里的灵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需要他和阿青,和所有守护者一起走下去,需要他们用爱和理解,去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和解,去证明怨恨终会消散,爱永远不会缺席。
距离葬仙冢之约,还有一刻。
往生棺彻底打开的第七天,三界的灵气网突然出现异常波动。
林九正在三清观整理《葬仙秘录》的注解,指尖刚划过“两界归安需以爱为引”这句批注,窗外的铜铃就发出刺耳的响声。与往日清脆的警示不同,这次的铃声带着种诡异的颤音,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住了喉咙。他抬头望向天空,原本流转着淡青色灵气的云层,此刻竟泛起一缕极淡的紫雾,紫雾边缘翻滚着细碎的黑气,与堕仙的煞气同源,却又带着种更阴冷的气息。
“师兄!西昆仑的传讯符燃起来了!”阿青举着张焦黑的符纸冲进书房,符纸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紫雾”“煞气”“寒狱宫”几个残缺的字眼,“老道士说雪山上的灵气节点在减弱,紫雾正顺着雪莲的根须往下钻,像是在啃食灵气网的根基!”
林九的桃木剑突然从剑鞘中弹出,剑身上的星空纹路剧烈闪烁,星子的排列变得杂乱无章,像是预示着某种不祥。他抓起符纸凑近照怨镜,镜面的青光将焦黑的部分映得透明,露出底下完整的字迹:“紫雾含‘噬灵瘴’,能吞噬灵气,寒狱宫旧址下发现巨型阵眼,似与天界废弃的‘诛仙台’相连。”
“诛仙台?”林九的瞳孔骤然收缩。《葬仙秘录》的附录里提过这处所在,是天界处置犯上仙者的地方,据说台基下埋着无数仙骨,被怨气浸染成了至阴至邪之物。当年监仙使诬陷堕仙姐妹时,曾扬言要将她们押去诛仙台受刑,只是后来因天帝仁慈才改为剥去仙骨——难道这紫雾,与诛仙台的怨气有关?
母亲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罕见的凝重:“那不是普通的怨气。”她和堕仙并肩站在书房门口,两人的眉心都凝着淡淡的愁绪,原本温润的灵气此刻带着紧绷的张力,“是‘弃仙怨’,是那些被天界抛弃的仙者死后凝结的煞气,比堕仙的怨恨更霸道,因为它混杂着对天道的失望。”
堕仙的指尖泛着青黑色的光,那是她尚未完全净化的煞气在共鸣:“我在葬仙冢时感受过这种气息。”她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涩意,“当年被剥去仙骨后,诛仙台的方向曾传来过呼唤,像是在邀请我加入它们——若不是妹妹用玉兰花絮护住我的心脉,恐怕我早已成了弃仙怨的傀儡。”
传声螺突然发出急促的嗡鸣,龙太子的声音在螺口炸响,带着被煞气灼烧的痛苦:“东海的结界被紫雾啃出个洞!老龟用龟甲去堵,结果被噬灵瘴蚀掉了半片背甲!”海浪声里混着骨骼碎裂的脆响,“这雾不对劲!它不怕安魂丹的灵气,反而能吸收我们的力量——快想办法!”
林九的照怨镜突然腾空而起,镜面映出寒狱宫的地底:无数条黑色的根须从诛仙台的方向延伸而来,像贪婪的蛇,缠绕着西昆仑的灵气节点,根须的顶端开着紫色的花,花瓣上的纹路与监仙使骨鞭上的符咒如出一辙。更令人心惊的是,根须间隐约能看到无数张痛苦的脸,有仙者,有凡人,甚至有曾经被净化的邪祟,他们的魂魄被禁锢在花芯中,发出无声的嘶吼。
“是用魂魄养出来的阵眼!”母亲的指尖划过照怨镜,镜面的青光突然聚焦在一朵紫花上,花芯里的魂魄竟是红衣仙——她并未完全消散,而是被弃仙怨拖入了阵眼,“它们在利用红衣仙的仙力催化根须!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日,灵气网就会被啃成碎片!”
阿青的“镇”字印记突然爆发出强光,将传声螺笼罩其中:“龙太子,用海棉石堵住缺口!海棉石能吸音,或许也能暂时困住噬灵瘴!”他转身抓起桌上的三界图,指尖重重戳在寒狱宫的位置,“师兄,我们必须去寒狱宫!只有毁掉阵眼,才能阻止根须蔓延!”
堕仙突然抬手按住林九的肩膀,她的掌心带着刺骨的寒意:“我跟你去。”她的青黑色煞气与桃木剑的红光交织,形成道诡异的保护罩,“弃仙怨对我这种‘被弃者’有天然的亲近,我能在阵眼里待得更久。”
母亲的灵气突然化作锁链,将堕仙的手腕与林九的手腕缠在一起:“我与你同去。”她的眼神坚定如铁,“弃仙怨的源头是诛仙台,而诛仙台的地基,是用我们母亲的仙骨铸造的——只有我们姐妹的灵气合二为一,才能暂时压制阵眼的戾气。”
林九突然想起红衣仙魂魄消散前的话:“和解不是终点,是新的开始。”原来所谓的两界归安,从来不是一劳永逸的结局,而是需要用更长久的守护去维系——就像玉兰花需要年年岁岁的浇灌,才能岁岁年年的绽放。
老道士的拐杖在地上敲出三道急促的音节,是镇魂音的警示符:“我带西昆仑的弟子去加固灵气网的节点。”他从袖中取出三张符纸,上面用金粉画着复杂的阵纹,“这是‘聚灵符’,能暂时聚拢散逸的灵气,你们带着,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
阿青已经将传声螺系在腰间,手里握着为他新炼的桃木剑,剑刃的青光与他的“镇”字印记完美契合:“我去东海帮龙太子补结界。”他的目光扫过书房里的众人,最后落在林九身上,少年人的眼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跃跃欲试的坚定,“等你们毁掉阵眼,我就带水族逆流而上,帮你们清理剩下的根须!”
母亲将半块玉兰花佩塞进林九手心,玉佩的温度烫得惊人:“这是用我们母亲的仙骨碎片做的。”她的指尖在玉佩上轻轻一点,上面的玉兰花纹路突然亮起,“遇到诛仙台的怨气时,就将它贴在阵眼上,能唤醒那些被禁锢的仙者本性。”
堕仙则将自己那半块玉佩系在林九的手腕上,青黑色的煞气在玉佩上流转,形成道细小的光链:“这是我被弃时留下的仙骨余韵。”她的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带着释然,也带着决绝,“若噬灵瘴要吞噬你,它会先吞掉我的煞气——就当是姐姐,最后护你一次。”
林九的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三道红光,分别射向母亲、堕仙和阿青:“三个时辰后,传声螺联系。”他抓起照怨镜和聚灵符,转身冲向山门,“记住,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守住本心——弃仙怨最擅长的,就是放大心里的失望。”
山门处的铜铃还在发出颤音,只是此刻听来,更像是冲锋的号角。林九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中时,回头望了一眼三清观:母亲和堕仙的身影正化作两道流光,朝着西昆仑的方向飞去;阿青的青光裹着传声螺,在山道上划出奔向东海的轨迹;老道士的拐杖敲击着地面,金粉般的符光从他脚下蔓延,连接着四散的弟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