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怀中拼合的玉佩举过头顶,"葬"字金芒迸发的瞬间,三百六十把桃木剑齐声嗡鸣。无面道影们的骷髅手链突然崩解,散落的骷髅头眼眶中燃起幽绿火焰,齐声嘶吼着沉入地底。阶梯尽头的往生棺剧烈晃动,棺盖又掀起三寸,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玉珏——每块玉珏都刻着残缺的"葬"字,与他手中玉佩纹路相似却不同。
"原来葬仙冢里藏着这么多钥匙。"林九的后背被冷汗浸透,纹身传来的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黑雾中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皆是他见过的亡者:乱葬岗的纸人、被蚀界雾吞噬的守护者、甚至还有师父模糊的面容。这些脸扭曲着发出尖啸,伸出布满尸斑的手抓向他怀中的玉佩。
桃木剑自动出鞘,红光扫过之处,人脸化作飞灰。但更多的黑雾从棺材缝隙中涌出,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人形轮廓。轮廓身披残破的金色道袍,七窍流淌着金液,每走一步,地面便绽开血色莲花。林九认出这身影与师父手札中的插图一模一样——正是传说中因妄图掌控生死而被封印的"葬仙"。
"小家伙,你以为拼合玉佩就能解开真相?"葬仙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金液滴落的地方,白骨阶梯开始融化,"看看这些玉珏,它们每一块都沾着仙人的血,而你手中那半。。。。。。"话音未落,林九怀中的玉佩突然发烫,金芒暴涨形成防护罩,将扑面而来的金液尽数反弹。
防护罩表面浮现出十五年前的画面:师父跪在葬仙冢入口,手中半块玉佩正与地面的符文共鸣。无数黑影从地底钻出,其中一道黑影手中握着染血的桃木剑,剑锋刺穿了师父的心脏。画面突然扭曲,师父的脸变成了林九自己,而挥剑的黑影,赫然是他此刻的模样。
"这是。。。。。。幻术?"林九咬破舌尖,血腥味驱散了部分幻象。葬仙发出狂笑,金袍轰然炸裂,露出布满符咒的躯体,每道符咒都在吞吐黑雾。棺中堆积的玉珏腾空而起,在空中组成巨大的阵图,阵图中央,隐约可见蜷缩成胎儿状的人影,周身缠绕着散发恶臭的黑链。
"那就是棺中人?"林九握紧桃木剑,剑身红光与阵图的黑雾激烈碰撞。他注意到棺中人手腕上的锁链,与无面道影袖口下的金线纹路完全一致。当他试图靠近棺木时,脚下的白骨阶梯突然竖起尖刺,同时三百六十把桃木剑调转方向,剑刃全部对准他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他背上的纹身爆发出耀眼金光,黑云化作实体,将所有桃木剑包裹其中。林九趁机冲向棺木,却见葬仙化作金液渗入阵图,黑雾瞬间暴涨,将棺中人的身影彻底吞没。阵图开始逆向旋转,玉珏上的"葬"字变成狰狞的鬼脸,朝着他齐声呐喊:"你也是葬仙一脉的祭品!"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六岁那年的雨夜,他在破庙中醒来,怀中抱着半块玉佩,庙门外躺着七具身着道袍的尸体,每具尸体胸口都刻着残缺的"葬"字。而此刻阵图中的鬼脸,竟与那些尸体的面容一一对应。
"不可能。。。。。。"林九的声音发颤,桃木剑的红光开始黯淡。黑雾中伸出无数只手,抓住他的脚踝往阵图中拖拽。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攥着的纸条——那纸条被血浸透,只能辨认出"心灯"二字。
咬破指尖,林九将鲜血甩向空中,血液在金光中化作盏盏明灯。心灯亮起的瞬间,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叫,阵图出现裂痕。棺中人的身影再次显现,这次林九看清了对方的面容——那分明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只是左眼空洞,右眼燃烧着与葬仙相同的金色火焰。
少年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黑链崩断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林九的玉佩与棺中玉珏产生共鸣,所有玉珏上的"葬"字化作流光,注入少年体内。葬仙的残魂发出不甘的怒吼,试图阻止流光汇聚,但心灯的光芒将其死死压制。
当最后一道流光没入少年体内,往生棺轰然炸裂,强大的气浪将林九掀飞。他在昏迷前看到,少年睁开了双眼,左眼出现了与他相同的纹身,而右眼的金色火焰,竟化作了玉兰花的形状。黑暗中,传来少年缥缈的声音:"终于等到你。。。。。。我们的命运,从百年前就已纠缠在一起。"
再次醒来时,林九发现自己躺在乱葬岗的槐树下,怀中的玉佩已经消失,手中却握着张泛黄的纸,纸上用血写着:"三日后,子时,城隍庙,见故人。"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三更天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摸向背后,纹身还在,只是黑云里的棺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正在绽放的玉兰花。
林九站起身,桃木剑自动飞回剑鞘。他望向葬仙冢的方向,那里已恢复平静,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觉。但地上残留的金液、插在土里的桃木剑,以及怀中的纸条,都在提醒他这不是梦。夜风吹过,带来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与葬仙冢中黑雾的气息如出一辙。
城隍庙的方向亮起几点幽绿的光,像是鬼火,又像是某种召唤。林九握紧腰间的符袋,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月光被云层遮挡,乱葬岗再次陷入黑暗,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葬仙冢深处,少年的身影若隐若现,手中把玩着林九消失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故事,仍在继续。城隍庙的门虚掩着,门内传来木鱼敲击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林九推开庙门,灰尘在月光中飞舞,供桌上的蜡烛突然爆了个灯花,照亮了神像下坐着的人——那人身穿与他师父同款的道袍,面容被阴影遮挡,手中拿着的,正是他从未见过的玉佩的另一半。
林九的脚落在白骨阶梯上时,听见的不是骨头碎裂的脆响,是琴弦震颤的嗡鸣。
每级阶梯的白骨都被打磨得光滑如玉,骨缝里嵌着些金色的丝,像从往生棺里牵出来的弦。他每走一步,丝弦就发出不同的音调,合在一起竟像支古老的道曲,只是曲调里裹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闻着和那只手断口处的金粘液一模一样。
阶梯两侧的桃木剑开始转动,剑身上的符篆在黑暗中亮起,组成片流动的光墙。光墙里映出些模糊的画面:有穿道袍的人在埋骨头,骨头上刻着“葬”字;有浑身是血的人在往棺材上贴符,符纸被血浸透,变成暗红色;还有个婴儿被放进襁褓,襁褓里塞着半块刻着“葬”字的玉佩,正是他从小戴到大的那半。
“葬仙一脉的崽子,倒有胆子走下来。”左侧最老的那柄桃木剑突然开口,剑刃上的裂纹里渗出黑血,“十五年前你师父走这阶梯时,可比你慌张多了——他怀里还抱着你,怕骨头上的煞气伤着你这刚出生的娃娃。”
林九的脚步顿住。他一直以为师父是独自去的葬仙冢,却没想过自己当年也去过。背上的纹身突然发烫,黑云里的棺材开始转动,棺材缝里渗出的金光落在白骨阶梯上,那些金色的丝弦突然绷紧,弹出的音调变得急促,像在预警。
前方的黑暗里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靠近。光墙里的画面突然变了:是片燃烧的竹林,林九的师父背着个襁褓,手里的桃木剑插在地上,剑刃抵着个浑身是火的人影。那人影的胸口有个大洞,洞里没有心,只有团跳动的绿火,绿火中,隐约能看到半块玉佩的轮廓。
“是‘无心鬼’。”桃木剑的声音带着忌惮,“葬仙冢里最凶的东西之一,生前是被挖了心的道士,死后魂魄被棺中人的煞气染了,变成只认玉佩的怪物——你师父当年就是为了护你,被它咬断了手腕,半块玉佩也被它吞进了绿火里。”
锁链声突然停在前方三十步处。黑暗中缓缓走出个高大的身影,穿着破烂的囚服,铁链从他的琵琶骨穿过,拖在地上的部分已经磨得发亮。他的胸口确实有个大洞,洞里的绿火照亮了他的脸——竟是林九在乱葬岗看到的那个影子,只是此刻眼眶里的绿火更旺,嘴角还挂着未干的黑血。
“小娃娃,又见面了。”无心鬼的锁链突然绷紧,铁链上的符篆亮起红光,与林九的桃木剑产生共鸣,“你师父的半块玉佩,就在我这绿火里……想要?那就用你身上的‘葬’字来换。”
林九的桃木剑指向对方的绿火:“我师父的魂魄,是不是被你吞了?”他能感觉到那绿火里有股熟悉的气息,温和、坚定,像师父每次教他画符时的样子。
无心鬼突然狂笑起来,绿火在大洞里剧烈跳动:“吞?你师父的魂魄可比你金贵多了!他是自愿钻进‘往生棺’的,说要去陪‘棺中人’,还说……等他的小徒弟长大了,会来接他回家。”
话音未落,无心鬼的锁链突然炸开,铁链的碎片朝着林九飞来。他急忙用桃木剑格挡,碎片撞在剑刃上,发出刺耳的尖啸,竟在剑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凹痕。光墙里的画面再次变化:是往生棺的近景,棺材盖打开着,里面铺着层金色的丝绸,丝绸上躺着个闭着眼的女子,她的胸口插着把玉剑,剑柄上刻着的“葬”字,比林九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亮。
“棺中人……是个女的?”林九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一直以为葬仙冢封印的是凶神恶鬼,却没想过是个女子。
“嘘——”无心鬼突然捂住嘴,绿火里的玉佩开始发烫,“别直呼她的名字,她能听见……当年就是因为有人在冢外喊了她的名字,才让她醒了过来,吸了百个道士的魂魄,差点把葬仙冢都掀了。”他的锁链重新凝聚,指向阶梯尽头的黑暗,“再往上走三十步,就是‘养魂狱’,你师父的魂魄暂时困在那,被狱火炼着,免得被棺中人的煞气染了——不过我劝你别去,那狱火连神仙都能烧成灰,你这小身板,进去就成养料了。”
林九的目光落在光墙里女子的脸上。那女子的眉眼竟与他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角那颗朱砂痣,和他娘留给他的画像上的位置一模一样。背上的纹身突然剧烈震动,黑云里的棺材已经完全打开,里面躺着的不是尸体,是本泛黄的道经,经书上的字正在一个个飞出,落在白骨阶梯上,组成行字:“棺中葬仙,亦葬魔,葬仙一脉,守的不是棺,是人心。”
“人心?”无心鬼嗤笑一声,绿火突然熄灭,露出里面的半块玉佩,玉佩上的“葬”字正在发光,“你们葬仙一脉的人心,早就被棺中人的煞气染黑了!你师父当年把你送走,就是怕你长大知道真相,会像你师祖一样,为了打开棺材,连亲儿子都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