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城东门处,一名约十七八岁的青年独自背着书篓,顺着城外的官道走来。他穿着一袭青色长衫,身姿修长,容貌普通,身上带着书卷气。
此刻,东门外,一名五十多岁的读书人,穿着厚厚的棉衣,正在城门口的告示区墙壁下,给一帮围观的百姓讲着张贴在上面的西域日报的内容。
冬季农闲。这些天来,读报的活动,正在城中,镇中展开。此时是晚饭前,约有近百人汇聚在这里。
青年站在人群外,听着老童生摇头晃脑的在那里解读各种文章,花边新闻,消息资讯,还有围观百姓的起哄。热闹的场面。消息传递开。他神情微显复杂!
他是梅翰林梅和歌的儿子梅用卿,表字明治。离开京城到西域有五年了。而今年春,西域局势崩溃,他跟着父母、兄弟姐妹由哈密卫撤离到瓜州。
近日,沙州府府学的魏教谕给他父亲写了一封信,邀请他来府学就读。他收拾行李,自瓜州而来。一路所见所闻,俱是西域左参议贾环的消息。
比如他的诗词: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比如:眼前所见的读报活动,正在不断的传播,提升着汉家百姓自豪、自信的废汉奴令、杀胡令。
他父亲被贬西域,原因便是因为贾环的反击,雍治十三年的乙卯科舞弊案。
而他原本和贾环妻子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订婚,这桩美好的婚事亦被退掉。据闻薛小妹姿容美丽,才情出众。此刻,她已嫁做他人妇。卿可还好?
听闻贾府的宝二爷,性情放诞,不思进取,常做惊人语。每日嬉游于花丛、丫鬟中。和贾环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名传西域的贾参议,是什么样的人呢?
梅用卿轻轻的长叹一口气。
…
这时,官道上,走在梅用卿身后,一支二十多人的商队中,骑在高头骏马,头上扎着红巾的男子哂笑道:“堂堂男儿,无故叹什么气?”摘下骏马上的酒壶,对着梅用卿扬一扬,“在下月氏人跋忽勒,上好的烧刀子酒,要喝吗?”
很生硬的汉语。
梅用卿看了一眼马上的英俊武士,目光从他背着的长剑上掠过,拱拱手,道:“兄台客气。在下不用!”转身走向城门内。
“汉人的文士,就是如此文弱!”跋忽勒洒脱的一笑,仰头倒酒,咕咚咕咚的大口喝着烈酒,相当的豪迈!
将近傍晚时,阳光落在跋忽勒的修长健美的身姿上:头巾、胡服、长剑、骏马,构筑城特有的西域风情画面。
商队中响起一阵附和的哄笑。接着,商队中的胡儿各自取下水袋,痛饮烈酒。附近不少人都将目光落在跋忽勒身上,还有这支月氏商队中。
官道上不远处,牵着一匹马的青年文士,约二十多岁,仪表堂堂,微微蹙眉。他能从这颇为引人注目的胡儿话中,听出轻视的意思。这让他心中不舒服。
国朝定鼎以来,吊打四方诸国。近日,更是大破胡骑二十万联军。西域这里的胡儿还敢有轻视之心?
城东门处这里的插曲,很快就淡去。月氏商队在城门口检查过后,进入敦煌城中。
跋忽勒骑在名马上,顺着敦煌的长街,带着商队,前往东市,进行贸易。一路观察着敦煌城。他们自西而来,绕到东城进城,就是要到东市买卖货物。
东市,顾名思义,位于敦煌城东的区域,主要划拨给商人进行集中的贸易。将近傍晚,东市之中异常的繁华。市内货财一百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积集。
设有:客栈、笔行、酒肆、铁行、肉行、雕版印刷行等;还有赁驴人、买胡琴者、杂戏、琵琶名手、货锦绣财帛者。
一名汉女带着侍女和随从侍卫从金银店铺中购买首饰出来,恰巧和跋忽勒的马队,相向而行。顺着阳光,跋忽勒看到她美丽的容颜:高挺的鼻子,充满灵性的大眼睛,清纯秀丽。
跋忽勒眼睛亮光一闪,他生平所好者:烈酒、美人。马匹便堵在汉女的面前,然后翻身下马,露出一个很帅气的笑容,道:“这位美丽的姑娘,你就像昆仑山峰上的白雪般纯洁。如同雪莲花一般盛开,我可以知道你的姓名吗?”
汉女尚未答话,其侍女不满的娇斥道:“登徒子!”
国朝理学占据着主流。但是,经济大发展。江南地区,常有小娘子出来踏青。丢个绣球砸你,未必没有。而西域这里,深受胡风,女子出行,一样不会遮盖容颜。
但是,给男子当街拦路问姓名,这是相当失礼的行为。
第八百一十六章 东市中的冲突
随着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流传于世。登徒子代指的意义,众所周知。
但,一位俏丽的丫鬟当街娇斥此语,能有什么威力?听在花丛老手耳中,这怕只是少女的矜持吧?更刺激!
换成国骂,表达的意思就明确得多。当然,若是换成像某女星的“小狼狗”,那又是另外一种意思。
跋忽勒对娇俏的侍女歉然、温和的一笑。青色的长发,白皙玉面,剑眉星目,长剑,红头巾,其俊朗的容貌、阳光的气质令俏丫鬟略微失神。
这是一个俊美、英气、多金的男子!这年代,一匹名马,就和大街上的法拉利一样惹眼。
然后,跋忽勒文雅有礼的向汉女弯腰抚胸行礼,用生硬的汉语道:“唐突姑娘了!还望见谅!我实在是难忍心中的爱慕。唯恐再难相见。我吐火罗的月氏国人,名叫跋忽勒。”
长街上的汉女,正是号称敦煌第一美人的郭娥娘。此刻,她心中一阵无语:现在的男子都这样的自信吗?对自己丫鬟小兰的表现,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