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敬雪一片模糊的视线里,缀着白铃铛的袍角近了,桌案上的祭司也走了下来。
她还模糊看到两支红艳艳、亮晶晶的漂亮东西。
“前段时间我藏好带回来,原准备逗猫……算了。两串糖葫芦。来,你们一人一根?拿好。”
她哭声一顿。
停在她眼前的小零食是古老遥远的c国市井街头才会贩卖的东西,糖衣亮晶晶的,山楂的甜味在空气里沁了出来。
“吃了糖就不要哭。准备准备帮我完成工作吧,今天教团的文件也……”
身后的弟弟一边哭一边把这支小零食攥在了手心里,他胆子其实比姐姐大得多,而且有个看到想要的东西就必须攥在手心里的习惯,所以此时虽然搞不清状况,已经先一步夺过了自己那份。
但黎敬雪没伸手。
她用力吞下自己的抽泣,双手揉干净眼泪,又和之前在镜子前那样抹了抹自己略凌乱的衣襟。
接着,她抬头去看握着糖葫芦的祭司,心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沈凌的视线和她一起缓缓向上。
划过候鸟翅膀般拖在地上的袍角,划过缀着白铃铛的袖尾,划过繁复层叠的袍服。
停在他的脸上。
藤紫色的眼睛正半垂着看她,点在眼角的泪痣美得惊心动魄,神色古井无波,含着长辈看小孩的纵容。
祭司必须佩戴的冠饰一个不落,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需遵循繁文缛节,他戴的那些比沈凌戴过的还要更多、更重——
起码沈凌小的时候没有坠过长长的流苏耳坠,发冠下也没有稍稍垂成一串雨滴似的菱形水晶串,斜斜从他发间落下,末端的水晶也许会在他每眨一次眼睛时轻轻搔过睫毛。
不过那美景并未被眼前的两个小孩窥见。
因为这是稳重端严的祭司,他从头到尾连眉毛都没动,更别提眨眼。
明明也就是个半大的少年模样,但一举一动都干净稳重,像尊塑像。
黎敬雪看着祭司真正的模样,一时忘了神。
即便是很多很多年以后,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祭司,她也没办法忘记这幅模样,以及脑子里蹦出来的感叹——
【这就是我所要忠诚一生的祭司了。】
那么宁静,那么庄重,那么美,还那么温柔,是第一个向她递糖的人。
黎敬雪找遍所有的形容词都夸赞不过来,从此以后所有祭司在她眼中都是残次品。
包括沈凌。
但沈凌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消失了,没心没肺的小猫第一时间蹦出来的感叹却是——
【一定很累。】
怪不得黎敬雪负责监管她时从来没满意过。
怪不得黎敬学看她的眼神像看什么脏东西。
……这就是那些老师、那些高层们所要求的,最完美的祭司形象吧。
她曾经吐着舌头和卡斯卡特抱怨,觉得那是只有变态才能达到的标准——竟然连眼睛眉毛都不能动!
——因为是阿谨,所以他做祭司做到这个程度,沈凌竟然不觉得惊讶。
但她一点自豪、欣喜、炫耀的积极情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