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深深,梵音靡靡,极致的冰冷和慈悲在清明的上空飘荡。
殿内,陛下正打跌坐在佛像前神色虔诚,手中的紫檀佛珠格外显眼。
高高在上的佛像垂眸微笑,含笑看着蒲团上虔诚的君主。
朝廷对佛家的高僧大德、高尼大德都赐以紫袈裟、银龟带,以示地位尊称和褒奖。
那件紫僧衣由七条紫绫编织而成,暗绣佛家典故,在亮堂的正殿暗中光流动,富贵异常。
殿内隐约可以听见外面的佛音,菱格花纹落在金砖上,像佛经中所言的团团祥云。
那道幽深的影子就像一条长蛇,悄无声息地贴着石柱滑下,几乎在陛下身形微动的瞬间,手中寒刀闪烁,直扑而去。
只是他手中的刀还未落下,手指就被人牢牢禁锢着,那双本该苍老的手在此刻像一个铁钳,把他的手腕摁住。
“你要杀的人是我吗?”穿着紫色僧袍的女人回过头来,那张常年肃穆庄严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一身小黄门打扮的毛婆罗用力挣扎着,却完全挣脱不开,那只手看着轻飘飘的,却压着他的脉搏生疼。
“你不是姜荇!”他大惊。
‘姜荇’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陛下早已耳顺之年,脸颊消瘦沧桑,常年不苟言笑,眼神威严,可现在脸上却挂着如此灿烂的笑容,实在堪称惊悚。
那人眨了眨眼,咳嗽一声,故意大声反驳道:“不可以直呼陛下名字。”
黄色帷幔后面传来一声虚弱的咳嗽声。
沐钰儿立马正襟危坐,手指微动,直接把人撂倒,板着脸说道:“说,为何行刺陛下。”
唐不言自帷幔下缓步走来,走到沐钰儿身边。
“你,唐不言,是你,沐钰儿!”毛婆罗终于分辨出这个声音为何熟悉,大为吃惊,“你们怎么在这里?”
————
初五巳时未到,天色微亮,一辆马车挂着唐家的标记停在端门前。
“陛下未曾宣召少卿。”守门的千牛卫副统领为难说道。
唐不言的身影自车帘后沙哑传出:“还请统领代为通报,就说……”
他的声音一顿,随后缓缓说道:“众星拱辰,南斗东移,臣夜观星象,想面见陛下。”
副统领蹙眉,随后说道:“少卿稍等片刻。”
马车内,沐钰儿低声问道:“少卿为何不直接说。”
唐不言一张脸冰白,靠在隐囊上,神色沉静:“莫白把王萧两家插入千牛卫中,谁也不知道到底人在哪里,现在我们在暗处,不能走漏风声。”
沐钰儿似懂非懂点头:“那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紫薇宫有一条南北走向的中轴线,最南端是天阙,北是定鼎门,之后依次北部走向是天津桥、端门,应天门,之后是万象神宫明堂、通天浮屠天堂,这条中轴线就像一个人体,端门位于天枢穴附近,且天枢一向代指国家政柄。”唐不言咳嗽几声,声音带着疲惫。
“所以少卿说的众星拱辰就是指的是天枢。”沐钰儿沉吟片刻后说道,“南斗六星,主天子受命,如今东移,是说天子有难?”
唐不言抬眸看她,微微一笑,温和说道:“司直聪慧。”
沐钰儿被他看的颇为不好意思:“是少卿厉害,我就是马后炮。”
两人等了半个多时辰,只听到外面的日晷发出一身清脆的诤声。
——巳时正刻。
“陛下有请。”大门大开,统领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