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默然无语。
秦蓦倏忽抓握住她的手:“走,带你去一处地方。”
谢桥被他拉拽着疾步跟在身后,方才追得上他的脚步。穿过闹市,转进一条小巷,在深处一户人家门前停下。拉住门前的一个铁环,叩响大门。
吱呀——
门被打开,老叟站在门口,已是老态龙钟。
“小蓦来了。”老叟见到秦蓦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快进来。”
秦蓦踏进屋子。
老叟见谢桥站在门口,拉住秦蓦的手:“小蓦,快叫你的小娘子进来。”
闻言,谢桥一怔,解释道:“老伯,我不是……”
“张伯,她面皮薄。”秦蓦侧首,狭长的双目里的一丝灼热仿佛将眸子里的冷漠冰寒消融,此时笑意盈然。布满厚茧的手伸在她的眼前,清风吹拂着他宽大的袖口,清楚的看到其上水波暗纹,他身上的沉水香在鼻端幽浮,她神情怔忡。细白柔嫩的手被他握于掌中。他修长冰凉的手指与她的手指交扣,那么的契合。
谢桥目光落在两人缠绕的手指,听到张伯的笑声,双颊一瞬间嫣红,映衬得耳垂上的翠色耳坠越发明艳醒目。
院中温暖如春,春花未谢夏花已然含苞欲绽,秦蓦一时恍惚,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上好的颜色,压住这满园的春色。”难得见她脸红,似涂抹了一层胭脂,凤眸清澈,亮如两汪春水,仿佛被清风吹皱,兴起层层波澜。
他却是看的呆了,不忍将她放手。
张婶从屋里出来,见着秦蓦二人,高兴的说道:“来了怎得在院子里头站着?快进屋,张婶给你做糖吃。”
谢桥尴尬的抽回手,定了定心神,移步进屋。
“小蓦小时候经常与阿善一同来这里吃我做的糖,现在来的少了,定是想让娘子尝尝我的手艺。”张婶准备着做酥糖的东西,将往事说与谢桥听。
“我不是他娘子。”谢桥轻声解释。
张婶却认定了:“他能带你来,迟早有一日会是。”
谢桥抬眸望向与张伯坐在一起的秦蓦,他一双布满星辰的眸子一瞬不顺的望着她。淡薄的金色日光,墙角一簇簇雪白的茉莉花,随风微微摇曳,清淡幽香透着融融暖意。
秦蓦从廊下缓缓走来,他身上的冷意似乎被暖意化去,宁静清幽的环境里,他似乎也被感染了,面庞冷硬的线条微微柔和。
“母亲说不快乐的时候,吃一块糖,再苦的心,也会甜。”秦蓦拿起张婶做好的一块酥糖,递到她的唇边:“尝一尝。”
许是眼下的氛围好,谢桥张开嘴,含住酥糖,丝丝清甜溢满齿间,流淌进心里,泛着一丝微妙的甜。
“甜么?”
“甜。”
秦蓦低低一笑。
一缕清风拂来,谢桥醒过神来,热烫微粉的面颊渐渐冷却,恢复如常。
张婶将酥糖包好,塞在秦蓦的手里:“张婶的糖,自然甜。”
“正是。”秦蓦心情愉悦,带着谢桥离开。
谢桥嗅着他的身上,沉水香中透着一丝清幽暗香,属于茉莉花的独特香味。“张伯的茉莉花养得极好。”
“母亲碰一碰都不许,每回来人,张伯坐在廊下守着他的花。”秦蓦从袖中掏出一枝折下的茉莉花,扔在她的怀中:“你盯着它看了许久,就知你喜欢。”
太阳西落,晚霞映照下的街道透着昏黄。谢桥看着他宽厚高大的背影,喧闹的街道渐渐沉寂,仿佛隔开一片隶属于他们两个的另一个天地。手里捧着的茉莉花散发着馥郁幽香,洁白的花朵间一点碧绿,隐隐留住一抹流逝地春意。
秦蓦将她送到辅国公门口,酥糖塞在她的手心里,那一枝茉莉花一如刚折下那么新鲜:“好好收着,张伯发现折断的痕迹,下回定不饶了我。”
“你偷来的?”谢桥心里反复翻嚼着他说的几句话,不知他背着张伯偷折花枝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秦蓦手指轻叩她光洁的额头:“如何谢我?”
谢桥推他一把:“快些走。”
秦蓦顺势握着她的手,声线清越而低沉:“输给我。”
“郡王不是胜券在握?”
秦蓦眼角流转着微光,薄唇微扬,透着一股子邪气,调侃的语气透着一丝认真:“你如此说,我想不赢都难。”
谢桥一愣,只见他已经策马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