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了饭,换了新衣裳,羊址兴他们一改之前的颓废之色,所有人的精神好了许多。不过,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为了让羊址兴他们一群人更好的休整以及从崆峒山一路赶来的其他长生堂弟子有个落脚之处,梦寒烟竟然买下了整座百川客栈,赶走了店老板,换成了长生堂的一名执事打理。
百川客栈是伯阳县最豪华的客栈,上下五层,房间分天、地、人三档,最豪华的属天字号的卧房,而梦寒烟的卧房是天字号卧房里最大的一间房,宛如大殿,视野极好,开窗可俯视整座县城,但价格很是昂贵,足足花了梦寒烟五万两银子。
梦寒烟让酒上道人速回万尸门,可买下百川客栈之后,她自己倒不着急走了,一整天都窝在我怀里,无精打采的,话也极少。她身子本来就还没彻底好透,小脸总是煞白,到了傍晚上甚至已经开始咳嗽了。我到城里买了些草药熬成汤给喂给她,仍不见好,好不容易将她哄睡了,她却总梦语不断,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一直不停的流泪。
从梦寒烟房间出来的时候,莫鬼医和羊址兴正候在门口,一见我走出来,莫鬼医焦急道:“小姐怎么样了,那汤药可有用?”
我笑了笑,道:“总算睡了,寒烟只怕梦到了长生堂弟子惨死的模样,一直没睡踏实。”
旁边,羊址兴狠狠叹了口气,一拳砸在栏杆上,道:“都是我们无能!”
莫鬼医歪头低声喝道:“你轻点,小心吵醒了圣姑!”
羊址兴垂丧着脸,道:“鬼医,我心里好不难受。”
莫鬼医轻轻一笑,道:“难受作甚,小姐不是不怪你们了么,你应该高兴。走,我们去瞧瞧受伤的弟子,别在这里吵醒了小姐。”
天字号厢房在五楼,四楼是地字号卧房,那些长生堂的弟子住在三楼,人字号客房。羊址兴这次带来的长生堂弟子有不少,算上他自己在内共六十几号人,其中有三个女子,分了十一个房间,伤病弟子单分出一个房间,在三楼最南端一个大通房。
我们来到房间门口,一推开门,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房间里有四五名弟子躺在床铺上,贺二娘和两名女子正在一个床埔边为一名汉子包扎伤口,一见我们进来,他们都恭恭敬敬的道:“拜见羊坛主、莫坛主。”
羊坛主摆手,看着贺二娘道:“青花,他们伤势如何了?”
贺二娘这时手上戴了两个白手套,腰上围着一个白色围裙,围裙上满是血迹,闻言道:“坛主,兄弟们的伤势基本无碍,只是被腐尸散所伤的弟子,伤口仍在扩大。”
羊址兴奇怪道:“没涂尸油么?”
贺二娘道:“涂了,但是这次尸油带的少,只带了一瓶,不过已经用完了。”
莫鬼医这时嘀咕道:“烧了多大的伤,竟然要整整一瓶尸油。”说着,他便一瘸一拐的走到那床铺边,歪着脑袋朝床上的那汉子看去。
床铺上的那汉子一脸精和善,见莫鬼医看来,忙把身上的毯子掀开了,笑道:“莫坛主,我这腿还能留得住么?”
毯子一掀开,却看到他的两条小腿肚上都有两个拳头大的窟窿,窟窿旁边的肉尽皆坏死,黑油油的像是被烟熏过。
他这小腿上基本也没什么皮肉了,甚至都能看到肉里面的白骨,他却还能笑得出来?我不由吃了一惊,道:“你不疼啊?”
那汉子笑了笑,道:“两条小腿被腐尸散烧的都没感觉了,不疼。”
莫鬼医一根手指在这汉子伤口处擦了擦,又放到鼻子边闻了闻,扭头冷笑道:“老羊,你这尸油提炼的时候没放棺木屑吧?”
羊址兴瞪着右眼,诧道:“棺木屑?”
莫鬼医道:“巫经记载,腐尸散之伤非尸油不可抑制,尸油里需用三年棺木屑以及狗脑髓调和,棺木里需有尸身,狗也是要黑狗,你这尸油里只有黑狗脑髓,并没有棺木屑,所以只能以量充次方有效果,是么?”
羊址兴双眼里闪着精光,道:“鬼医,被你说中了,我平时治疗腐尸散的烧伤,都要用许多尸油才能抑制,原来根在棺木屑上。”
莫鬼医咧开了嘴,骂道:“呸!一两尸油十人命,你炼了这么多尸油,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羊址兴右眼瞪圆了,瞧了瞧床铺上那汉子的双腿,喏喏道:“我用的尸油都是死人的尸体,从没用活人的。”
莫鬼医手里的拐杖狠狠戳了一下地面,怒道:“那也有不少死人在你手上不得安生了!你个蠢货。”
羊址兴道:“一直都是我自己琢磨,我哪里知道那么细!”
“你不会问我么!”莫鬼医冷眼瞧着羊址兴,扭头看着贺二娘,又道:“城里可有义庄?”
贺二娘哆嗦道:“回莫坛主,晌午我和李大哥他们去城里买药盯梢时,曾见城北有一个义庄,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