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鬼医点了点头,看着羊址兴道:“走,去义庄刮些棺木屑。”
话说完,也不等羊址兴答应不答应了,领着羊址兴直朝门外走。
他们一番话,听得我在一旁实在目瞪口呆,倒是头一回听说,尸油竟然能解腐尸散的毒。见贺二娘解了围裙脱了手套,我也忙跟了上去。
出了百川客栈的大门,贺二娘领着我们直朝城北而去,沿着城中主道走了三四里地,又左右穿过五六个巷子,当绕过一处杂草横生的矮坡时,一个黑漆漆的偌大院子出现在我们前方不远处。
此时已近深夜,整个伯阳县死一般的静,好在天上有一轮黄月,也不至于那么黑。蒙蒙月光下,那院子藏在昏暗中,门前连个灯都没有,阴森森的,不过大门上两个猩红的“义庄”二字格外醒目。
贺二娘领着我们走到这院子门前,轻轻推开了院子的大门,那两扇大门也不知道修建多久了,被推开时“吱呀”声不断。
大门一被推开,便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杂草横生,遍地木头块,横七竖八的搁着二三十口棺材,能看出来都是些正在打造的新棺材和棺材板。
莫鬼医在院子里四处瞧了瞧,道:“这些棺木都是新的,我们到里面看看。”
院子尽头是一个很大的屋子。这屋子不可为是破墙烂砖、家徒四壁,朽梁旧瓦的连个门窗也没有,只在屋子的北墙处有个天神模样的石雕,还算能让人看得出是个安放死人的地方。
屋子里,整整齐齐摆了两列八口棺材,每个棺材都搁置在两个石墩上,离地三尺。
这个义庄未免太寒酸了些。
我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暗自嘀咕。
寻常义庄都有官府专人看管,不说要多庄严肃穆,最起码庭前引路灯、门边接灵童子总要有的,也不说院内怎么干干净净纸花铺路有模有样,台前至少有烛火香蜡以及灵牌供奉,也让死者睡得安稳。可这个义庄却实在破烂不堪,几乎什么也没安置,若非这个屋子立在这里,整个义庄简直就是个乱葬岗。
我正捏着鼻子四处张望,一旁,莫鬼医已打开了一口棺材,却惊喜道:“这棺材里有具尸体。”
这口棺材通体漆黑,头前有个香炉,香炉里满是香灰,也不知道多久没上过香了,整个棺材也破破旧旧的。
我和贺二娘都往前站了站,脑袋伸进棺材里,却见棺材里正躺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尸体,羊址兴瞧了瞧棺底,道:“这人死了不过两天,棺材也是沉木。”
“成了。”莫鬼医嘿嘿一笑,道:“没想到这么简单,老羊,你快刮些棺底木,我把这尸体炼一炼。”
羊址兴道:“好。”当即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弯腰在这副棺材底部,开始刮木屑,莫鬼医则骑在棺材上,撤下身上一个布袋子,从里面倒出一股细细的红色粉末于棺材里的尸体上。
一听说莫鬼医要炼尸,我脖子都要伸过去了,不由靠近了那棺材,想看看莫鬼医到底是怎么炼尸的,谁曾想,我刚靠近那棺材,那棺材旁边的一口棺材忽然“吱呀”一响,从里面猛地传出一声女子的哀嚎声。
这女子的声音又沉又闷,似要叫喊又如鲠在喉,沙哑的像是呐喊,却只喊了一半,刚一哀叫,那棺材登时晃了一晃,紧跟着便没了动静。
我吓了一跳,羊址兴和莫鬼医他们也都停住了,齐齐望向旁边的那口棺材,也就在我们所有人的目光盯着那棺材时,那棺材忽然又晃了一下,这一次比刚才那一次更猛烈了。
莫鬼医急道:“都屏住呼吸,怕是诈尸了!快躲到天神像下!老羊,大头鬼仔!”
羊址兴闻言忙收了短刃,从棺材底小心翼翼的钻了出来,和贺二娘轻手轻脚的退到神像下。
那棺材第一次晃动我虽被吓到,但第二次晃动时,我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心里更多的是好奇,不明白那棺材为什么会晃动。
正呆呆看着,莫鬼医忽然拉着我的胳膊往天神像下走,边走边小声道:“傻小子,还愣着做什么!”
我小声道:“前辈,那棺材里怎么了?”
莫鬼医把我拉到天神像下,才轻声道:“死人诈尸还魂,最不吉利!”
我也轻声道:“不就是一具尸体么,又怎么了,难不成还能吃了我们?”
“闭嘴!”莫鬼医手里的拐杖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又小声道:“死人不可怕,诈尸也不算什么,就怕死后怨念不散,一旦被缠了身,亡灵伴你终生!这在巫蛊里是大忌!”
怨念?我有些怔怔,刚要开口询问是什么东西,还没张嘴,却听“呼”一声响,那棺材上面的盖子忽然凌空飞了一起来,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倒飞而起,砸在对面的墙上。紧跟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从棺材里直直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