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自厌的情绪如一张密实的网包裹住了他。
你为什么要生病呢?
你为什么不能是个正常人?
“先生,先生?”
“先生?!”
拍在肩头的手猛然把贺铮唤回神,嘴里满是铁锈味,垂眼才发现自己掌心紧攥着装水纸杯,力道大得手背上都爆起了青筋。
而杯子里的水正滴滴答答地从小桌板上四散着流下来。
“您好,您需要帮助吗?”空乘微微俯身,眼含关切地看着他。
“抱歉,麻烦再给我一杯水。”贺铮清了下嗓子说。
不能让情绪这么一直跌下去。
贺铮摸出分成小份装在风衣外套兜里的抗抑郁药,就着空乘刚送过来的水吞下。
之后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时屿。
药物里有助眠的成分,慢慢地,在旭日东升,金光穿破云海的盛景中,贺铮真的进入了梦乡。
但他梦到了时屿。
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是刻意被他丢掉,却因潜意识里时屿提到四年前而又想想起来的记忆闪回。
彼时的时屿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他阳光,可爱,有那个年纪最蓬勃的活力,也有肆意追逐爱的勇气。
梦里,贺铮看到对方站在自己面前,虎牙尖尖,笑着说,“学长,我喜欢你,可以请你做我男朋友吗?”
当时自己说了什么?
“不谈,请让开。”
或许他的表情太过阴沉,吓到了时屿,少年脸上的笑容明显凝滞。
贺铮却顾不上他,只闷头往前走,半小时前,他刚刚接到了家人在国外所乘坐的航班失联的消息。
他脑子里一团乱,可时屿拦住了他。
后来对时屿说了什么,贺铮并不记得,那个时候焦急和恐慌已经攫取了他所有的神经。
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记忆的最后是少年憋红着脸向他道歉,落荒而逃的背影。
三个小时的航程,目的地终于即将抵达,在飞机下降的过程中,贺铮睁开眼。
他想,自己永远欠时屿一句道歉。
从机场出来,打车从北又的郊区去到市里,然后车子一路行驶,停在了花苑路10号别墅门口。
十二月中,北又已经下过初雪,温度低到了零下,贺铮下车就被寒风呼了一脸。
他不由眯了下眼,伸手按响门铃。
正在二楼客厅看电视的屠温茂闻声探头往门外看来,当看到站在外面的青年时,他立马连走几步,来到阳台边缘,惊讶道,“小铮?”
“外公,是我。”贺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