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一个人来到这,周末放假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司忆姐和你带我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看书……“顾弈的眼角起了雾,声音有些发颤:“还有那些兄弟,他们年岁都比我大,个子也都比我高,但见了我都叫我一声小顾哥,我发过誓,一定会顾他们周全。”
萧一宁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眼中灌进了风,不敢直视他,索性闭上了眼。
顾弈收敛起悲伤的情绪,声音随着冷风吹拂染上了冷意:“我靠着沈宏旭的保护没有被那件事波及,但一些跟他不对付的派系应该已经留意我了,他们会想用我来威胁他的。现在我又不顾沈宏旭,主动送进三院这个他们经营了十几年的‘羊圈’,他们肯定会出手,即使我在那里出事,沈宏旭也说不了什么。”
“虽然这些年朔国的监察制度已经越来越完善,对四大集团的荫蔽也在逐渐减少,但相信我,他们的和贪婪已经膨胀得太大了,那些对他们有威胁的人,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会出手的!”
顾弈抬起沉重的目光,看向清潭最南边山上明亮的陈氏山庄,他的侧脸落满夜的阴影,又道:“再者,他们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但是我们要当猎人,把他们变成我们的猎物。这么多年了,他们在三院不可能什么破绽都没留下。”
“可是,可是我答应过姐姐,要一直保护你的……”萧一宁的肩膀微颤着,声音再也没有一丝冷淡,无助又可怜。
没人会知道那个16岁时打服清潭所有年轻一辈的萧一宁,卸下伪装后会如此脆弱。
但顾弈知道,从小就知道。
“你一直都把我保护的很好啊,一宁哥哥。”顾弈面容温和,对着萧一宁灿然一笑。
萧一宁已经好久没听到顾弈这么叫他了,眼前的少年像是又变成了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追的小豆芽。
“我一直记得的,二院的张临只是撞了我一下,你就一个人就跑到二院的门口,结果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把你揍得不轻,虽然他们也不好过,都被你打进医院了。结果你还觉得不行,带着我的照片,把那些平时就喜欢欺负人的渣滓都收拾了一遍,让他们以后看见我都离我远一点……”
呼啸的风刮在脸上,顾弈看着岸对面的灯光,神情越来越严肃,又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清潭夜里亮起的灯光很好看,但没有一盏是为你亮起的,这就不对。”
“我不会退出。我活着,不敬畏鬼神,也不敬畏金钱与权力,但我敬畏我的国家,敬畏生命。那群人却一一把我所敬畏的给玷污,踩在脚底践踏。”
“我很生气啊,我都这么难过了,凭什么要让他们好过。他们才应该是一无所有、身败名裂的人,不得善终的应该是他们……”
顾弈的眼眶爬满血色,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晶莹且澄澈。
他看向萧一宁,肆意的风从两人身边穿夹而过,哽咽开口:“我想看见你和其他受到伤害的人都可以在清潭有一个自己的家。”
江对岸点点黄的,白的灯光是那么柔和地刺入了萧一宁的心房。
家吗?好陌生的东西。萧一宁的眼神逐渐朦胧。
许久,萧一宁回过神,吐出一口浊气,沉重地垂下头:“你自己小心。”
“知道了,哥。”顾弈笑了出来,他喜欢用笑容掩饰内心的不安。
萧一宁伸出大手,盖在顾弈的头顶,像从前一样。
两人静静地吹着风,谁也不说话。
“老头子回来了。”萧一宁平静地说道。
“是吗。”顾弈淡淡地回道,“有空的时候让他见我一面吧,有些事我想跟他说清楚。”
“嗯。”萧一宁用余光观察着顾弈,见他没有反应,不由松了口气,转而道,“老头子说师出不能无名,你起一个吧。”
“叫暮钟吧。”顾弈面如平镜,淡淡开口,“他们迟暮的钟声会由我们亲手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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