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自然不是真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而是在不脱离、损毁木盒的情况,轻而易举在其表面留下痕迹的手段,以现今晏国的手段,尚不能办到。
“汝国既然敢借陛下的寿宴生事,必然是做好了完全准备,这枚钻石非经过千锤百炼,无人能伤的情况下,哪里敢用边境三城做赌。”陆知杭后撤一步,明净如止水的视线落在云祈身上。
“那驸马还敢直言有办法?”云祈洞察似地打量他一番,说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殿下一会儿就知晓了。”陆知杭嘴角翘了翘,有意卖弄关子起来。
奈何云祈仅是审视了他片刻,见他胜券在握的模样便不再追问了,惹得陆知杭颇为诧异地瞧了云祈一眼,到后边还是被田新盛的讥笑声吸引了注意。
“在这左等右等,看你们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有半点头绪,晏国莫不是无人了不成。”田新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讽刺,抬高眉头居高临下地环视阳和殿内愁眉不展的众人。
他来此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贺晏国皇帝的六十大寿。
五十年前的战败乃是汝国人心中抹不去的耻辱,休养生息几十载,眼见邻国逐渐势弱,正是他们卧薪尝胆后反扑的一次绝佳机会。
此次奔赴晏国,名为贺寿,实则挑衅。
若是能把北陵城哄骗过来,他们南下攻打晏国的天然屏障迎刃而解,就算晏人谨慎不中他们明晃晃的挑衅,也无甚损失,反倒是在诸多依仗晏国的小蛮国使臣眼里丢尽脸面,再借这事出兵。
这仗,晏国想不想打,都得打,就算没有寿宴的事,汝国总会找到别的由头来生事。
汝国使臣来势汹汹,莫说是朝中诸位大臣,就连陆知杭都心知肚明,他们想要的何止是北陵城,而是偌大的晏国。
“不过才一个时辰过去,田使节急什么,是怕丢了边境三城,不好回去复命?”宋元洲睨了他一眼,心里的急躁不露分毫,冷笑连连。
“便是再给你们一日又如何,晏国尽是些酒囊饭袋,成日除了吟诗作对一无是处,武夫更是连在这枚钻石上留点痕迹都不成,还不如去拉头畜生来试试,便是这木盒坏了,再换一个就是。”田新盛料准了晏国皇帝不想开战的心理,趾高气昂道。
“你!我等乃是朝廷命官,岂可与畜生相提并论?”一旁等候的武官听到田新盛这不加掩饰的羞辱,脸色都气得涨红,要不是还顾忌场合,恐怕早就抽出刀剑砍了下去。
“田使节,我等是看在你代替汝国皇帝向我晏国贺寿才敬你几分,可莫要祸从口出,坏了两国邦交。”另一人沉声道。
“你们想不出法子来,畜生也想不出,怎不能相提并论?兴许拉一头猪,一头牛来,还真有办法。”田新盛并不吃这套,继续毫不客气道。
要不是随行的人还有六皇子,他说出的话还要再张狂些,最好晏国皇帝沉不住气,把他拉出去砍了,届时战乱再起,他汝国师出有名。
田新盛的嚣张气焰可谓是看得晏国朝臣怒不可遏,皇帝喘着粗气,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想把对方砍了,可这使臣不是他说砍就能砍的,晏国近几年国力确实不如汝国,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身边围着的众人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田新盛心中轻蔑更甚,那婢女手中的钻石早就恢复成原样,一个时辰下来不见晏国人想出一点有用的办法来。
“晏国人,也不过如此,送上门的三座城都收不下,看来是晏国皇帝没有这个福分,可惜我国千里迢迢想献奇珍异宝和晏国故土都送不成了。”田新盛摇头晃脑,惋惜的姿态矫揉造作。
一众大臣看得咬牙切齿,纵使恨得牙痒痒都不能把对方如何,一来对方身份特殊,二来他们确实对这枚钻石无能为力。
他们越沉默,田新盛一众从汝国来的人,心里的蔑视就越重,他们此行前来还带着试探晏国底细的任务,现在看来,他们的皇帝陛下还是太过谨慎了,对方这五十年来非但没有长进,还越活越回去了。
可惜五十年前那位女将早已老得迈不动腿,不然他们还想着报当年的仇,现在再欺负人家,说出来让人笑话胜之不武。
田新盛来时谨记皇帝的交代,万事务必小心为上,但真来到晏国,亲眼目睹这里的风华后,心境反倒变得天翻地覆。
晏国富饶,可晏国的软弱显然配不上这里的一切。
田新盛的所作所为无疑吸引了晏国几乎所有人的仇恨,云祈听着他大言不惭的话,潋滟的凤眼里划过一丝冷意。
“田使节所言极是,连一枚钻石都损毁不了,确实畜生不如。”陆知杭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清隽的眉眼书卷气萦绕,说出的话却叫人大跌眼镜。
不论是汝国人还是在座的晏国大臣,在这声悦耳低沉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时,纷纷朝声源处望去,在视线落在陆知杭身上时,眼底皆是盛满了不可置信。
这是他们的晏国的驸马,不替他们晏国人说话就算了,竟然还帮着外族人讽刺自己人!
这个念头方起,哪怕是对陆知杭怀揣好感的宋元洲、张景焕等人都在这一刻生了怒意,何况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
田新盛颇为诧异地看向那位相貌似俊逸清雅的驸马,在听清楚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是压也压不住,连连点头:“驸马所言极是。”
“那……田使节想必是有法子将其损毁的。”陆知杭从容不迫地从人堆中走出,缓缓走到田新盛面前,说道,“若是田使节能解我晏国人不能解之难,北陵城割让给汝国又如何?”
“陆止,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皇帝额头上的青筋直抽抽,实在坐不住了。
倘若他再不开口,只怕这大逆不道的陆知杭,就该把他晏国的江山许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