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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1页)

老妈丢怕了。

在母亲接回来之前,谢天书和林香雨一直在争论以后怎么办的问题。谢天书主张没办法就把妈锁家。林香雨反对。

名片做好了,林香雨拿给丈夫看。她走进书房,谢天书闭着眼睛坐在圈椅上。林香雨说,我给咱妈做个名片,再加五百块钱放妈的兜里。谢天书接过名片看,名片上写着梨花名字、家庭住址、家里电话和谢天书、林香雨的手机号和单位电话。名片背后写着同志,如果您能看到这张名片,您就是我们的恩人。如果您能按这里写的电话通知我们,或按上面的地址和用咱妈兜里的钱,将我们的老妈送回来,我们将重谢。老人的儿子谢天书,儿媳林香雨叩谢。谢天书说这个办法好。他用电脑重新制作了一下,打印出来,夫妻俩看看,很像样子了。林香雨说,妈兜里有了这个名片和五百块钱,我心里好像有了点主意似的。谢天书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好是好,还是不丢更好。我是丢怕了。再遇到必须把老妈一个人留在家里的特殊情况,我看还是把妈锁家。林香雨说不行。不能这样。你没听说有个孩子被锁在家里,失火被烧死了。就前几天电视演的。要是把妈锁在屋里了,万一屋里失火,咱妈跑不出去。咱们也别活了。谢天书没再坚持,进书房对着油画框出神。他想创作一幅画,就叫奶奶。林香雨跟进来说,天书,咱妈开始是盼二姐和大哥回来,妈把楚画当成二姐以后就不再找二姐,只找大哥和桑葚。如果大哥和桑葚也找到了,妈的病会不会好?谢天书说我也一直这么想。林香雨说大哥找不到,桑葚应该还能找到?是不是想办法找一找?谢天书说应该找。妈就是没病,也应该找。至少要知道桑葚现在怎么样?这件事最好是二哥去办。可是又不想让二哥知道妈的病。林香雨说,那就我们自己找。谢天书说对。我们自己找。可是能不能找着,多长时间能找着,都很难说。我看,遇特殊情况还是把门锁上。其实,妈最近一段时间也很少出屋。锁上也就是一小会儿,也许妈发现不了。林香雨说妈不出屋是一回事,锁门,妈出不去,是另一回事。

笑笑进来扔下一个字条。谢天书拿起来看看,有点生气。

林香雨问:什么?

谢天书把字条递给林香雨。林香雨念:如果你们把奶奶自己锁在家里,我就不上学,在家陪着奶奶。

谢天书说:这孩子最近总是偷听我们谈话。

笑笑又进来丢给林香雨一个字条。林香雨念:我们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要民主,不要搞强权。

谢天书说:这孩子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笑笑又进来丢个条子。林香雨念:为了表示抗议,今晚我不复习,陪奶奶玩。谢天书一气,出了书房,在母亲屋外被林香雨拉住。俩人看着屋里。

笑笑问:奶奶,我小的时候,您把我自己锁在家里过没有?

奶奶说:哟,那是宝贝孙女,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咋还锁在家里?你寻思是小鸡小鸭小畜生呐?圈起来再压上个大石头,别跑喽?

笑笑瞟一眼父母说: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怎么办?

奶奶说:还有没办法的时候?

笑笑又瞟一眼父母说:奶奶,小时候你把爹自己锁在家里过没有?

奶奶说:哟,那还了得?赵大泥匠儿子四麻子咋就是麻脸呢?就他妈把四麻子自个放在家里下地克了。回来一看,孩子满脸是血,叫老公鸡叨的。长大落个麻脸。好歹娶个媳妇。瘸子。迈一步,屁股一拧,迈一步,屁股一拧。你寻思孩子放家就睡觉呗,说不定出啥岔头。当爹妈那么容易呢,稍不留神就耽误了儿女一辈子。

笑笑说:当初奶奶要是把咱爹也放家里叫老公鸡一顿狠叨,爹也得个大麻脸,娶个瘸子媳妇,迈一步,屁股一拧,迈一步,屁股一拧……说着瞟门口吃吃笑。

谢天书生气,转身走了。

笑笑做个鬼脸。又笑嘻嘻地凑到奶奶跟前说:奶奶,今天笑笑宁可不学习,陪您说话,您还不给我梳梳头哇?

奶奶说:都多大了,还让奶奶梳头?

笑笑搂住奶奶说:奶奶求求您了,就给笑笑梳回头呗,让奶奶梳头可舒服呢。

奶奶笑说:奶奶就不给梳。舒服也不给梳。用手比量着,奶奶从你这么长,梳到这么高,还梳哇?不给梳。奶奶就不给你梳。

谢天书和林香雨回书房。两个人都低着头。林香雨说,孩子是好孩子,奶奶是好奶奶。谢天书说,笑笑是对的。实在不行,遇到特殊情况时,多给咱妈吃点镇静药,让妈睡。

1 锁妈之二(1)

梨花80寿辰后的第8天早饭后,母亲盘腿坐在床上绣香草荷包。林香雨坐在母亲旁边给母亲打苹果皮。打着打着就开始打盹。自从过生日那天开始,仅仅7天时间,妈丢了三次。第一次跑到狐仙台,找了三天两夜,第二次睡到立柜里,白在秋傻子雨中找了两个小时;第三次又跑到狐仙台,被牛地发现。林香雨常常梦见母亲丢了,惊醒后跑到母亲房间,见到母亲后才拍一下自己脑门,是梦!她困乏,有精疲力竭感。而秋傻子也整整下了7天。林香雨一见秋傻子心里就窝囊。现在她的窝囊得乘7。窝囊乘7等于什么呢?

电话响了,是楚主任。省领导事先没打招呼来个突然袭击,点名要听实验小学的课。实验小学是你的点。别人代替不了。你无论如何也得来,听完课你再回去。我知道你家离不开,我给楚画打电话,她出差了。现在领导、市领导都等着呢。放下电话对母亲说,妈,我出去一会儿,您老自己在家行不行?母亲说,你走你的。有啥事办啥事不用着急回来。你走我也走。你大哥在梨花峪等我呢。妈克那住几天。林香雨开始听了挺高兴。听到后来就傻了。她急得可屋地走,想不出办法。后来她拿起锁头出门,犹豫着是否锁门。母亲夹双鞋过来说香雨呀,锁吧。妈和你一起走,把门锁上。林香雨把母亲扶进屋。林香雨脑门急出汗来。她转来转去在饮水机前停下了。那里放着药。林香雨拿起来看看,是奋乃进。她急切地拿出两片,放到杯子研碎,接了水,放了蜂蜜,端起来又放下。再来回地走。不断地看表。最后她还是端起水杯说,妈,喝点水。这话一出口先是一怔,眼圈就红了。母亲说还喝水呀?急溜走吧?林香雨说,妈,喝了歇一会儿再走。母亲接过来喝。林香雨看着,犹犹豫豫地看着母亲把水喝了。她想起生笑笑的时候,母亲一天给她做五遍饭。不让她下地,不让她沾凉水,不让她受风,顿顿把鸡蛋小米粥送到床前,甚至一口口喂她。后来她又两次流产,母亲还是这样伺候她。那时她想将来一定加倍回报母亲。现在母亲得了病,她不但没能力治好,而且用把老妈药昏迷的办法使自己脱身。她怎么到了这地步哇?母亲把杯递给她说香雨呀,你咋这么瞅妈?掉眼泪干啥呀?妈喝的是蜂蜜水,又不是卤水。母亲这么一说更让她受不了了。眼泪层出不穷地涌出来。母亲说你大哥还等妈呢?咱走吧?林香雨揩着泪说,躺一会儿再走。扶母亲上床,替母亲脱了鞋,看看表说,妈,奶奶是怎么去世的?母亲说,你奶呀?邪乎了一辈子,挟我一辈子,临了,还是我侍候她半年。要闭眼睛前才说,梨花呀,妈这辈子对不起你呀?妈没想到得你济呀……哟,妈咋这困呢?母亲说着眼睛有点睁不开。林香雨说,妈,那就睡一会儿吧。扶母亲倒下,盖好。急忙出去。跑到门口又不放心跑回来看看。

林香雨也没穿雨衣跑下楼梯跳上自行车猛蹬。走了一阵后手机响了。她跳下车,是楚主任。原来是省重点高中学生大面积食物中毒,省领导接到电话就回省了。不用去了。林香雨收起手机,抹车子,跳上自行车往回蹬。回家一看母亲在睡。她长长地吐口气,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坐下来找存折,后来觉得不对,进母亲房间又仔细看。母亲的嘴角流下一条口水。她掏出手帕揩了揩,口水又流出来。她有点慌叫妈?妈!妈妈妈!母亲没反应。她摇晃母亲,母亲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突然大叫了一声妈——母亲还是没反应。她猛地跪下去扑在母亲身上大哭起来。哭了一阵突然起来背母亲。母亲瘫软,很难背起来。她疯了,终于背起来。刚跑两步又回来抓起药瓶。

林香雨背着母亲下楼,差点跌下去。她一手拽楼梯栏杆,一手背母亲。出了楼,林香雨背母亲小跑,雨虽然不大,但路很滑,她越急越跑不动。一辆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司机帮她把母亲放进车里。路上,她给谢天书打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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