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对这九王爷动了真情,却又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近三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岂会不知李槿有见美人就想沾一沾的花蝴蝶脾性?想着两个人分别在即,说什么也得跟他把话说清楚。 「反正我在京城也没见过比你更美的人了……」 他也太小看他的口味了吧?自己找到了像他这样举世无双的奇葩后,怎么还会对其他的闲花野草感兴趣? 被人捉痛脚不放的李槿不满地嘟哝着,但转念一想,最近才接到皇兄的口谕,说是吴少阳进京一事只在这几日,这样的话,独孤钰在此时离开也并无不好,在他带了那么强烈独占欲的爱宠下,他可没胆子跟他提太后有意把淮西小郡主指婚给自己一事。 反正,当时他没立刻推却这桩指婚也就只是打算顺水推舟帮皇兄一个忙而已,又没真舍得放下独孤钰另找他人,更何况这世上能赶上他容颜的人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他在此时离开,不必知道更好。 忙改口道:「喔,洛阳现在牡丹开得正好呢!你这次过去有眼福了!」 「你喜欢的话,我带一盆回来给你。」浑然没有察觉李槿说此话的神色有异,只想着能帮心上人复元有望,独孤钰一向冷然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真美……你应该多笑笑才是!」李槿本来想伸出手去摸他,又怕惹火上身,不由得暗下埋怨这样一张丽容为什么不生在女人身上--就算不是,起码两人中的『男人』也得是他啊! 「我会慢慢改过来的。」 最近就连爹爹都已经惊觉自己的变化了,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因心中有情,身上的寒冷气息较以前少了不少。 不过……这样的变化他倒也不排斥,李槿喜欢就好。 牵起他的手来在掌心印下一吻,看到他忙不迭又缩回被里去,独孤钰无声地叹了口气,细心地帮他把被角掖好,这才悄然自窗口离去。 ☆ ☆ ☆ 旭日辉映着琉璃瓦,焕发出金色的光芒。盘龙柱上黄金塑成的五爪金龙头角峥嵘,威仪天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汉白玉雕就的阶梯上,玉带蟒袍的大臣们跪了一地,恭迎他们年轻的皇帝出席这淮西节度使来京朝见的盛会。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回头望了一眼细竹帘后的太后,再看看名曰『害了风寒』而穿得无比臃肿,掩去那个凸起肚子的弟弟,微微颔首,一旁执事宦臣早尖细着嗓子向下宣称:「宣,淮西节度使吴少阳进殿!」 九重宫宇,一层层地把这道圣谕传出朱红的宫门外,早在殿外恭候多时的一名高瘦老者豁地睁开双目,目中精光熠熠,在看到宫中奔出一个跑得喘吁吁的宦臣时,很快就把那慑人的精芒收敛。这一微妙的改变让他变成了一个慈祥得近乎庸碌的老人,他更是关怀备至地走到一旁停着的青衣小轿低声安抚轿中的人:「湄兰,爹这回带你面圣去,也让京城里的皇帝开开眼,看看我们淮西第一美人是不是比后宫的娘娘们还漂亮!」 他那副自夸自傲、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引得宫中的引荐大臣一阵讪笑,忙着了两个小宦官把那乘小轿抬到玉带河前,这才换了宫女把轿中的女子扶出来,莲步款款上玉阶。 「臣吴少阳参见吾皇,愿陛下洪福齐天,太后娘娘永享仙龄!」 那一张老皱的脸上尽是诌媚之色,浑然看不出他有何过从之处,坐在龙椅上的李沌倒是暗下有些心惊。据淮西的探子来报,这个吴大人是典型的笑面虎,嘴里头笑语晏晏,在背后捅起人刀子来也毫不手软,跟前朝以『口蜜腹剑』的宰相李林甫可有一拼。此刻明明知道自己的用意在于试探他谋反的传闻,竟然还真敢带着女儿单身赴京,以身涉险。 「沌儿,快叫那女孩子抬起头来!」拉着小儿子在竹帘后张望的太后可不知皇帝在想什么,只看到那个女孩儿袅袅娜娜地走了上来,倒是抱着一种婆婆看媳妇的心态,着急着要看这娇怯怯的美人儿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美若天仙。 「吴聊家平身,你在淮西一向艰苦,此次上京多盘桓几日才是……咳,这个,你身后是你女儿吧?听说在淮西素有两河第一美女之称,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唉!被帘子后的太后捅了几下的皇帝终于有点想明白了,自己那个好『色』的弟弟急色性是从哪里来的--有母如此。 不得已,只好很是冒失地代替在帘后跃跃欲试的两人发话,在群臣面前显得自己很好色似的。 吴少阳暗下皱了皱眉,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些暗喜,这年轻的天子不关心淮西的军务政治,一开口先关注女人,倒是一个标准风流天子的形象。 这样一想,把原来警戒之心去了三分,小觑之意倒加了两分,回头打了个手势,示意伏跪在身边的女子听命抬起头来。 「!」 倒抽气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惊艳!这恐怕是殿内突然沉寂的唯一原因。 在明亮的光线下,那少女恍若正淡淡散发出一层属于她自己的光晕。微仰起的俏靥如明珠美玉般光灿动人,气质清冷,但点漆双目流转间流露出的却是一份柔媚入骨的娇艳,圣洁与冷艳,完美地在她身上结合,艳光四射下,竟是耀眼得叫人不敢逼视,仅一照面,就让人心折! 本是坐在帘后的李槿也不禁站了起来。 他原以为独孤钰自当已是他多年苦心追寻、百花阅尽中最傲视群芳的那人,可是却没想过自己在有生之年竟然还真能看到第二个条件不输独孤钰的人。 若将独孤钰与她相比,却好似一株色如冰玉的白牡丹旁盛开着一朵娟绘揉成的冰雪,一个傲然出尘,一个清幽冷艳,猛然一看间颇有几分相似,细细分辨下则在交相辉映中各有所长。只不过独孤钰到底身为男子,行动间只觉英气逼人,绝然不若她这般娉婷多姿。 「快宣哀家懿旨,让这小姑娘入宫伴驾!嗯,就说哀家请她赏花好了!」看见小儿子这神情,太后就已经知道有几分眉目了,忙不迭地让一旁的内侍传旨,好细细盘问这姑娘。 ☆ ☆ ☆ 春风吹送,在院中开得正盛的牡丹随风轻轻起舞,满院的蜂蝶逐香而来,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贪花的蝴蝶吸尽了花心中的蜜汁后翩然而去,在春风中蹁蹴着寻求下一个对象。无端惹这可耻的蝶儿戏弄,失去真心后又被不屑弃之,如花儿有心,会不会暗泣幽露? 在听香水榭静候叶子星拨冗一晤的独孤钰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险些让他坐不稳那檀香木雕就的高椅。 忙把那一阵翻涌的气血压了回去,尚在惊疑不定间,已听到一把慈祥而带了几分清气的声音从堂内传来。 「外面坐着的就是独孤钰?」 那声音不大,可是字字清晰入耳,倒好像是就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独孤钰心下一凛,暗道:「这与自己算是甥舅关系的叶子星若非真是有半仙之体的世外高人,那也必定是个武林高手。」 「是,独孤钰求见。」独孤钰忙站了起来,恭敬地向内答话。 「嗯,本来我已不欲多管这人间是非,但既是你来了,少不要帮你一回!」 重重低垂的幔帐被一阵劲风吹起,现出端坐在内堂蒲团上的一个道人。仙风道骨,此刻正含笑拈着颊下的五柳须微微点头。 「多谢舅父。」见此人长像确有几分面善后,独孤钰心下暗惊,听父母形容的推算,母亲这长兄叶子星的年龄应该已在五旬以上,如今看来不过三十许人,传闻他师从袁天罡,钻研的是道家星算之学竟是真的? 「出家人嘛!六根清静,你也别称我世俗的名份,叫我半仙好了!」眼底闪过一丝嬉闹的光彩,见独孤钰虽然疑惑但必恭必敬地照做后,叶子星叹了口气收起了顽心--这外甥果然被那死不知变通的书生妹夫调教得少年老成,看起来是没得玩了。 独孤钰也在心里暗叹这舅父果是性情古怪无比,连亲人都不愿意相认,不敢多做叨扰,忙把自己所求之事上禀。 「唔,是因为生受了血手魔尊一甲子的功力而致此啊……」细细听完了独孤钰诉说的缘委,叶子星拈须沉吟。 「这种怪病可有冶吗?」看着他拧起眉头,独孤钰倒是有些担心。 「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十分麻烦而已。」 「请半仙指点!」 「天下武学,莫出于少林正宗。你这朋友素不习武,是以无法打通他手经脉,若能以少林『易筋经』的心法,再用你的本身克制他的功力加以引导、让郁集于腹中的真气散去不在话下--我说的麻烦是:一则易筋经乃少林镇寺之宝,不会轻易外借他人;二则……你师傅,也就是我的老朋友冷寒玉在十六年前与武林众多人士合剿血手魔尊一战中,与少林圆空大师偶有小隙,而今圆空大师贵为达摩院首座,恐怕也不会主你轻易如愿以偿。」 这两个『不轻易』让独孤钰为之皱眉,但沉吟片刻后起身长揖道:「多谢半仙指点,晚辈只知『志诚者,苍天不负』我会努力得到圆空大师谅解的!」 「你好自珍重,他日有缘再重逢罢!」 这圆空老儿与他师傅间的恩怨也该藉此机会了断了!看着独孤钰离去,叶子星脸上泛出一抹老谋深算的微笑,也不起身相送,早又已阖目冥思,似已入定。 ☆ ☆ ☆ 山雨来得好快。 少林百年古剎在雨中更显肃穆,曙晚的钟声悠扬响起,一个打着伞的小沙弥急匆匆地走到大门前,正欲把寺门阖拢之际,一只苍白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女施主,本寺晚课的时辰到了,要烧香明日请早。」在对上一张秀美绝尘、但布满倦容的脸时,小沙弥怜惜之心油然而起,但念及寺内不得收容女客夜宿的寺无规,还是很委婉地欲将之拒绝于门外。 「小师傅,麻烦你通报一声,玉门独孤钰求见圆空大师!」 门外客有着一副冷淡但低沉悦耳的嗓音,半推开的门现出了全身,这哪是个女娇娥?分明是个风姿神韵的翩翩佳公子! 「请施主稍候!」既然不是女客,又能报上名来,想是达摩院首座的故人,小沙弥慌忙合十为礼,请他在大殿稍候。 微一躬身目送小沙弥走入后殿,独孤钰整了整自己被淋湿的衣服,正欲用内力将之烘干时,没预警的,感觉到左后方传来一股尖锐的气流。 「杀气!?」 在这佛门清修之地,那股暴戾之气分外明显,独孤钰「叮--」的一声把凝霜剑抽出鞘,反手一架,避开了那来势汹汹的一招,借力纵身扑出,回头看时,却是一个胖大的和尚,金刚似地立于他刚刚所站之地,紧握住法杖手掌只剩四根指头,另一只手始终藏在袈裟之中,满脸的横肉抖动,不像是个得道高僧,倒像是个贩市屠夫。 「师伯,这位公子……」 看到缩在殿角出声唤那老和尚、但明显也是对这突发之变措手不及的小沙弥,独孤钰心下有几分明白:这人便是自己上门求见的圆空大师了!遂躬身为礼:「晚辈独孤钰,见过圆空大师!」 那骤然发难的大和尚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法杖往地上重重一顿,肥大的身子全赁单手支撑住,竟是以法杖做支柱,人做武器,两只着僧鞋的脚如蝶般上下翩飞,正是少林燕青腿的功夫。 被那沉重的气劲压迫到几近不能呼吸,独孤钰无法可思,只好振起精神,沉着应战。 小沙弥只见得一团黄影逐着白光在殿内游走,所到之处便是一片烛光黯淡,也不知道他们此番谁占了上风。 「大……」避闪中,独孤钰几次三翻想开口,但却被他一阵紧似一阵的追迫阻断,数次过后,手上的凝霜剑挽起朵朵剑花,剑方一出就带起森冷寒气,所到之处,烛光为之熄灭。 「哗啦--」一声霹雳惊雷,殿外划过的闪电衬得大殿上的金刚像青面獠牙,分外可怖,圆空却已经趁独孤钰因为正面向大门,因过分耀眼的闪电而致使心神微分之际突下重手,只见他两手高挚那玄铁禅杖,如罗汉降龙般向伫立当地的独孤钰压来。 「撤手!」 这一下临急生变,独孤钰清叱一声,反手虚晃一剑,竟是不避开那泰山压顶般倾轧而下的禅杖,却沿着那杖身顺势反撩上去,眼见得圆空不撤手立时便要将自己藏于袍袖中中的左手伤于剑下。 「哈哈哈!十六年前,你师傅以此招蠃了我,今天看我如何破你这一招『凝霜勾月式』!」那进殿后一言不发的大和尚此时才说了第一句话,只听得他声如洪钟,震得独孤钰耳鼓嗡嗡作响。 眼见得那僧人对就要伤及自己肢体的一招不避不闪,竟像是抱了两败俱伤的决心,独孤钰大惊失色,但此时收势却也来不及了。 只听得「嗤嗤--」轻响声不断,圆空的袍袖从中而断--难道他一条左臂竟已被这削铁如泥的凝霜剑无声无息地卸下来了不成? 独报钰忙着撤回那俦成大错的剑式,还来不及细看他伤势如何,已被那蛟龙出海般的禅杖正撞在胸口,适才只挂念着若自己伤了这老禅师,势必师门与之恩怨愈治愈深,借《易筋经》为李槿疗伤之事便成泡影,惊疑不定下没有运功护体,这一撞力道非同小可,顿时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勒出去,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第八章】 「哎哟!」 本来是平躺在杨上的九王爷像是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般跳了起来,一脸痛苦之色捂着自己的肚子,恶狠狠地瞪着那个顺着墙根就想开溜的小锅子。「你猪脑袋啊!从来没见过这么粗暴帮人家揉肚子的,以前阿钰在的时候都没下过重手,你你你……」 一口气呛岔了,咳喘连连,那个爱做怪的肚子也跑来凑热闹,让小锅子赶紧抢上前一顿揉搓才好了些。 「独孤大人就算用脚踩你都不会说他踩得重的!」看着神情狠狠的主子,小锅子也一肚子委屈--明明不是他方法有问题,而是以前独孤大人在的时候,主子那种见色即昏的脾性,一看到他的脸痛就自动少了一半,长得没独孤大人好看,这总不能怪他吧? 「哼!」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李槿闷闷不乐地把摆到面前的膳食一推--自从一道就算不敢亵玩也可以天天养眼的风景消失后,他的胃口也每况愈下。 「王爷,前儿个太后还说叫您后天到马球场和其它几位王爷一块玩玩,这几天你都不肯吃饭,身子又不好,到时候连马都骑不上去会被人笑话的……」 --他实在不想做那么没面子的奴才啊!尤其是那个死要漂亮的王爷还会不怕摔断脖子地摆姿势…… 「对哦……」提起这个,李槿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备马,我打算出门一趟!」 「王爷,就算您想临时抱佛脚,恐怕也来不及了吧……」 「笨,谁要去争那没用的马球赛头筹?今天月色正好,适合月下访美!哪我到翠湖别苑去!」 为了表示对远道而来的淮西节度使的欢迎,大唐天子特地拨了不常用的别苑给他们做下榻之处。 刚刚小锅子的话倒提醒了他,独孤钰不在,还有一个等着给他赐婚的淮西郡主,长得倒也不俗,而且她是个女人,自然不会让他在独孤钰面前那样吃瘪……老实说,不幸被男人上的初体验,总让他心里觉得怪怪的,他想要的是一个能让他宠让他爱的绝代美人,而不是宠他、爱他,让他老有身份倒错感的强势男人。 皇兄亦私下把答允母后给他『订亲』的真正缘由告诉了他:宣他们进京来的目的是观察淮西传来的叛逆谣言是否属实,这女子若自己真合心意留下亦可,不然遣送她回去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