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我大哥在哪里?”
“他现在不能见你。”
连文玉被他弄伤了,连走路都很勉强,齐欢把他带回来想帮他处理伤口,但是连文玉碰都不让他碰一下。明知道他事后一定会记恨,但他还是被妒忌冲昏了头,又一次对他用强。在小树林里发泄完他便后悔了,但歉疚的话却没有办法说得出口。
连文玉明显已经不会原谅他,他不给他任何回应,甚至连眼梢也不抬一下。
原本就没有得到过他的心,现在,距离更加遥远。
“晚一点我会亲自送他回去。”
风从庭院里掠过,齐欢满目失意。他的目光追随连文玉太久,从十多岁的无知少年开始,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关注。再也没有办法忍受他的漠视,他不择手段得到了他,兴奋以及激狂的快感还没有完全过去,他马上又要失去他。
像是穿堂入户的一缕清风,来不及捉紧,便已经横掠而过。
如果连文玉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作任何补偿。
“齐欢,让我见我大哥,否则你会后悔的。”
连暮云又急又气,“大娘不在了,你如果有人性就立刻让我大哥出来,否则他会恨你一辈子。”
齐欢被他的话震得目定口呆,“你说什么?!”
“大娘出了意外,大哥连他娘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连文玉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齐欢伸手去扶他,却被他重重地甩掉。连文玉抓住连暮云的手臂,连声追问:“我娘怎么了?她怎么了?”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眼神恐慌,完全没有平日半分的冷静沉凝。连暮云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这一刻才真切感受到这个人是他的大哥,他们的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他喉头酸涩,眼里一下子涌上了泪意,“大哥,我们回家吧。”
转身离开,连文玉却突然被齐欢从背后牢牢地抱紧。
“文玉,不要恨我——”
齐欢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恐慌过,只要一出了这个门,抱在怀里的这个人就永远不会原谅他了。连文玉的身体僵了僵,哀戚的目光落在齐欢的指节上,然后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没有回头看一眼举步就走!
“文玉——”
连暮云用身体把不肯放弃的齐欢挡住,心头掠过一阵尖锐的痛楚,如果在小树林里,他也这样挺身而出,兄长所受的痛楚,会不会少一点?
齐欢眼里已经涌进了一股热气。对上他绝望的眼神,连暮云分辨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按住他的手沉声说:“齐欢,不要再逼他了!”
齐欢痛苦地看了连文玉一眼,缓缓地,松开了手。
连文玉的脚步蹒跚,背影却毫不留恋。
“大哥——”连暮云并步赶上去,把走路姿势都不自然的他扶住,“我来扶你。”
连文玉身体的重量都靠了过来,连暮云伸手揽着兄长的肩膀。这一个肩膀,并不比他的宽厚,但是自从四年前父亲去世后,他一直担负起整个连家。连暮云一阵心悸,想起十岁那年被送往云州,兄长站在台阶前目送他,他眉眼淡漠地上了马车,然后一路去远。在马车将要驶出朱雀巷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去,捕捉到的是父亲连韬牵着兄长的手转身回府的情景,门人把朱漆大门徐徐合上,唯余他被屏障在家门之外。
扶着兄长步履沉重地走出齐府,每一步走过,都有硬物落地碎裂的声音,那一束自幼根植在连暮云心底的刺,在这一刻终于化作烟灰随风飞散。
36…欺骗
长街寂寂,马车疾驰而过。
坐在车厢里的连文玉一脸苍白,眼光空空洞洞。连暮云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大哥,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连文玉的身体靠了过来,眼光落在车窗外,喃喃地道:“连家现在只剩下我们两兄弟了。”
连暮云的心一颤,是的,真的只剩下他们两兄弟了。
兄长的肩头一直在微微颤抖,连暮云揽紧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体温,能不能驱走他心中的寒意?
连夫人三日后下葬,连文玉没有赶得及见娘亲最后一面,而且还是那样不能说出口的原因,他一直陷在悲伤与自责中。不管连暮云如何开解,他仍然是失魂落魄,在灵柩前跪了一日一夜,终于病倒。
突然而来的丧事让连府乱成一团,再加上连文玉的病来势汹汹,连暮云独力支撑,精疲力竭。等到丧事告一段落,他坐在兄长的床前,看着那张憔悴苍白的脸一阵揪心。
才几天的时间兄长便瘦掉了一圈,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有多大?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复原过来?
出了兄长的房间,连暮云在大宅里缓缓地走过。白灯笼还没有拆下,在风中飘摆不定,到处都弥漫着哀伤的气氛。他走进小院,一景一物都是那样熟悉,十岁以前,这座小院就是他全部的天地。
桂花的香味飘散下来,他顺着梯子攀上了墙头,在很多年以前,傅棠彦曾经带着他爬上这棵树,对着他的笑容痴迷地赞叹,“你笑起来真好看。”
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想念他。
傅棠彦在西北的时候,他也经常会想起他,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的痴迷以及怨怒,但是想见他的欲望从来没有如此迫切过。他走了快一个月了,按理应该踏上归途了,他说过一定会赶在秋试放榜之前回来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