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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1页)

〃然后去哪儿?〃

〃大气科学研究院的雷电研究所聘请我去当所长,我对大学已经厌倦了。你呢,对今后有什么打算?跟我过去吧!〃

我答应考虑考虑,过了两天,我答应了高波。那个地方我不太了解,但毕竟是国内最大的雷电研究机构。

在离校前两天的夜里,我还在读那些演算手稿,听到有人敲门,来人是张彬。

〃要走了?〃他看了看我已打好的行装说。

〃是的,后天走。听说您已经退休了?〃

他点点头:〃昨天刚办完手续。我也到岁数了,只想好好休息休息,这辈子太累了。〃

他坐下来,我给他点上烟,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说:〃我来是再向你说一件事,这事怕也只有你能理解了。你知道我这辈子最痛苦的是什么?〃

〃我理解,张老师,要想从这种情结中解脱出来确实很难,毕竟三十年了。但您这三十年来并非只干了这一件事。再说,这上百年,为研究球状闪电终其一生的人可能也不少,他们中也不会有人比您更幸运。〃

张彬笑着摇了摇头:〃你完全误会了。我经历的事情比你要多得多,对科学和人生的理解想来比你也要深一些,对这三十年的研究我没有遗憾,更不会感到痛苦,正如你所说的,我尽了自己的努力,我怎么会在这上想不开呢?〃

那又是什么呢?我想到他丧妻后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郑敏的死对我是个打击,但,我想你也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全部身心长期被某种东西占据着以至最后这种东西成了你的一部分,生活中的其他事,再怎么看也是第二位的。〃

〃那还能是什么呢?〃我不解地问。

张彬又苦笑着摇了摇头:〃难以启齿啊。〃继续猛抽着烟。我一头雾水,这里面真可能有难以启齿的事吗?但由于共同的追求,我和他早已心有灵犀一点通,很快恍然大悟。

我问:〃您好像说过,您这三十多年一直没有间断过在寻找球状闪电?〃

他长长吐出一口烟说:〃是的,郑敏死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坏,腿疾恶化,出远门少了,但寻找没有间断过,至少在附近,几乎每次雷雨我都没放过。〃

〃那么……〃我顿住了,我一瞬间体会到了他的全部痛苦。

〃是的,你猜到了,这三十多年,我再也没有见过球状闪电。〃

同其他神秘的自然现象相比,球状闪电并非十分罕见,调查中至少有百分之一的人声称他们见过。但它的出现没有任何规律,十分随机和偶然,三十多年在雷雨中苦苦搜寻而未谋一面,这只能怪命运的残酷了。

张彬接着说:〃早年看过一本俄文小说,说一个富裕的庄园主,生活中唯一的乐趣是美酒。有一次他从一个神秘的旅人那里买到一个从古代沉船里打捞上来的美酒,瓶底还剩一点点酒,他把那点酒喝了以后就全部身心陶醉于其中。旅人告诉他,那艘沉船中一共捞上来两瓶这样的酒,另一瓶不知流落何方。庄园主开始没在意,但对那酒的回味使他日不能终夜不能寐,以至于最后卖掉了庄园和所有的财产,浪迹天涯去寻找那另一瓶酒。他历尽千辛万苦,走遍了世界,从年轻找到年老,最后终于找到了,这时他已是一个病魔缠身的老乞丐,他喝光了那瓶酒,然后在幸福中死去。〃

〃这人是幸运的。〃我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敏也是幸运的。〃

我点点头,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张彬说:〃怎么样,对我所说的痛苦,你还抱着刚才那种超然的态度吗?〃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夜色中的校园:〃不,张老师,我超然不了,您那种感受在我这儿已不是痛苦,更是一种恐惧!如果想让我看到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多么险恶,那您这次算做到了。〃

是的,他做到了。我能忍受一辈子耗尽心血毫无建树,我能忍受抛弃生活中的一切,孤独地终了医生,我甚至可以在需要时献出生命,但我不能忍受一生中再也见不到它!正是对它的第一次目击决定了我的一生,我们真的不能忍受再也见不到它!这点别人可能很难理解,但你能想象,水手能忍受一生见不到大海吗?登山者能忍受一生见不到雪山吗?飞行员能忍受一生见不到蓝天吗?

〃也许,〃张彬站起身来说,〃你能让我们再次见到它。〃

我茫然地看着窗外:〃张老师,我不知道。〃

〃但这是我一生中最后一个希望了。我该走了,那张照片扫描完了吗?〃

我回过神来:〃哦,扫完了,我早该还您,可拆下来的时候把镜框弄坏了,我想买一个新的装上,可这些天一直没时间出去。〃

〃不用了,那个旧的就行。〃他接过照片,说,〃这些天总觉得屋子里少了些什么似的。〃

我又回到窗前,看着我的导师的身影小时在夜幕中,他的腿比平时瘸的更厉害了,步履看上去那么艰难。

异象之二

张彬走后,我熄灯睡下,但总是睡不着,所以,当那件事情发生时,我肯定自己是处于绝对清醒的状态。

我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无法分辨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它似乎充满了整个黑暗的空间。我警觉起来,脑袋离开了枕头。

又听到了一声叹息,很轻很轻,但能听出来。

这时学校已经放假,这懂宿舍楼几乎是空的。我猛地坐起来,扫视着黑暗的防金,只看到了那些纸箱子,暗中像一堆随意垒放的方石块。我打开灯,在日光灯完全亮起前的那几下闪动中,我看到纸箱上放隐约有一个影子,是白色的,只一瞬间,它就消失了,没有看清形状。我不敢肯定这是不是幻觉,但影子消失时我看到它向窗子的方向移动,后面拖着一条尾迹,那显然是一串它自己的转瞬即逝的映像,像观察者延长的视觉暂留。

我想到了那根头发。

我开着灯躺回到床上,但更不可能入睡了。漫漫长夜很难熬,就索性起来,打开一个纸箱子,继续看张彬的计算稿。从上次看到的地方开始,翻过了十几页,有一页引起了我的注意:这页稿子上有一半的推导过程被一个大叉划掉了,那大叉墨水的颜色和原稿有很大的差别。在页边的空白处,重写了一个简洁的公式,显然是要代替那些被划掉的部分。这个公式所用的墨水和打叉的一样。吸引我注意的是那个公式的笔迹,娟秀精细,与张彬的原稿明显不同。我拿出了张彬送给我的那个被隔页烧掉的的笔记本,小心地打开来,将上面的笔迹与那个公式对照,结果虽令人难以置信,但我还是预料到了。张彬是个很仔细的人,没部分计算稿上都标有日期,这一部分标着的日期是1983年4月7日,距他妻子的死已有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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