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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她成了慕绥新的“二传手”。

她说:“有的人直接找慕绥新的机会没有,他就得通过我。有的一开始找到慕,慕比较忙,有官腔的时候,他不死心,千方百计地说服我,让我帮他说一说。”

她一说,一般都能成功。有些事情虽然不是慕绥新的初衷,不想办的,但二人的利益毕竟是一致的,还是得给办。如果说老慕在以权谋私方面还多少有点分寸,有点原则性的话,那么这分寸、这原则性也让贾桂娥完全出卖了。老慕实在是搪不了她。

以为离了婚就能摆脱掉她了,非也。老慕出国回来,梅花是不能去机场接着的,因为当时还处于秘密结婚阶段,贾桂娥便乘虚而入了,到机场去接着“丈夫”,献上大把的鲜花。还共同出席公众集会。给人的印象,他们还是夫妻。

原来这都是贾桂娥向老慕提出的条件,老慕必须答应她这么做:在外人面前还说是夫妻,并且一个星期还得“回家”住几次。晚上有人来家串门,贾桂娥便很张扬地把老慕从书房里叫出来,跟来人见面。大家就有点纳闷,听说老慕离婚了,怎么还住在一起?也许离婚是传言,不是真的。

除了这些,贾桂娥还提出,老慕在多长多长的时间里,还得允许她贾桂娥打着他的旗号办事,并且他还得诚心帮着贾桂娥办成几件事等等。如果不答应这些条件,贾桂娥就把慕绥新骗取离婚和秘密结婚的事给抖落出去。所以慕市长还要受制于前妻一段时间。

慕绥新是贾桂娥的摇钱树,她是不肯轻易放弃的。她说:“我主要是考虑经济上的东西太多了。当时他当官挣的不多,他也不能赚钱,我自己放松思想改造,对这个钱的重视太多了,总觉得帮人办事收点钱是人情,没有觉得是受贿、犯法。只要慕不张口说,不去告诉别人,这事怎么办他有个意思就行,我自己去办,偷偷求人去办,觉得托人、帮人说情不是违法的。现在认识到,慕虽然没有讲过话,但他的权力在那儿,人家是看慕的面子才给我办事的。反过来我和慕离婚以后我再去做也就不好使了。”

准确地说,是在离婚以后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相互伪装,直到慕绥新把跟梅花结婚的事公开,她的“权力”才不好使了。这个非常傲气的女人也体会到了失败的滋味。隔夜的金子,抵不上当日的铜。她说:“我们离婚以后,很明显地有变化,没有离婚前,人家一听说这个事,一般都想给办,但人家也得想法让慕知道,问问慕。有些事我不想让慕知道,他们也要让慕知道,想瞒他也瞒不住。但事情还是给办的。离婚之后,就变了。他们是看着慕的权力,慕和我不在一起生活了,我就成了另外一个人,就不是市长夫人的地位了。我在市长面前说话也不行了,人家也不理我了,我再求他们办事,不好说不办,搪塞了。”

自从马向东的问题暴露后,慕绥新一直是不安宁的,他不知道中央到底对他是一个什么态度,其实中央纪委根据群众来信举报,结合调查马向东的问题,也对他的问题做了核实,他早已进入了中央纪委办案人员的视野。

2000年1 月20日,办案人员得知慕绥新让前妻贾桂娥买好了去美国的机票,便立即由领导出面找慕绥新谈话,让他动员贾交出机票。开始他说已经离婚了,不是夫妻了,她的事不好再干涉。后来答应说服,但做不通贾的工作。看来他是不可能做通的,贾到美国去本来就是他们二人的计划,因为女儿、女婿已经先期到了美国,贾再一跑,慕绥新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跑不了和尚,但庙已经跑了。

领导们就到贾桂娥家亲自做她的工作,说马向东事件后,这是非常时期,不要出国。她不听,又哭,又闹。好说歹说,做了6个多小时工作,才把护照和机票要出来。

贾桂娥是2000年11月19日被“两规”的,当时她正在北京开会。她已于一年前以辽宁省国土资源厅正处级调研员退休,但又被聘为沈阳一家股份有限公司的监事长,所以还能开会。经过艰难开导,她终于承认了一些问题,移交检察机关立案,并对其住宅进行搜查。鹌鹑嗉里寻豌豆,肯定不会落空。果然搜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现金、存折、有价证券和贵重物品折款,共1000多万元人民币!

“老板,你好!”

慕绥新反思说:“这是一笔债。简单说,对送钱人是一笔债,你收了人家的钱嘛,所以关系要进一层。另外,在情和理之间,在情理上,欠了人民一笔债,这个债在自己内心深处有压力,不管现在还是过去我都承认有压力,都是不正当的。”

记者问:“刚才你也讲了,在市长任期的4年中,你心里还是有个声音,始终在提醒自己:这可能是不对的。但你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来自心里的这种声音,是它太微弱了吗?”

慕绥新回答:“是外面的力量太强大了,而我本身受到的监督太微弱了,再加上我本身接受党的教育这个过程中,要求自己又比较松。作为一个党员,他一定要在这个组织之中,如果不在组织当中,他就变成了‘党内个体户’,没有了监督和约束。不受监督的党员是没有力量的党员,没有战斗力。这是我的体会。”

是的,他每次都意识到收钱、受贿是不对的,但他每次又都收了、受了。这时候他特别需要一种外力来阻止他一下,让他收不成。他并不喜欢钱,更不需要钱。作为一个市长他需要很多东西,荣誉,地位,信任,赏识,拥护,爱戴,威信,权力,爱情,鲜花……但就不需要钱。他收了那么多钱,只能一笔一笔存起来,作为罪证,等着最后的清算。

但是,没有一个力量来阻止他,使他收得非常顺利,好像坐在一条轨道上,“嗖嗖”地往下滑,许多人推着往下滑。

这是一条愚蠢的欲望的轨道。

由推的人的欲望和他自己的欲望组成。

推的人的欲望比他自己的欲望更强大。

当时给不给周伟办调动,他只有20万元的动力或者说欲望——如果欲望可以用钱来衡量的话。但是,周伟的动力或者说欲望就要大得多了,到他被宣判罪行的时候,已经在新的岗位上索贿受贿190万元。

真的,他追求的不是这个,不是钱。他还有许多很好的想法,比如要把沈阳建设得更美丽,使沈阳人民骄傲起来。他还有许多美好的憧憬,比如对梅花的爱情,希望过上一种高雅的生活。他更不认为他所亲近的人,给他送钱的人都是罪不容诛的恶人,而是自己带坏了他们,害了他们。他们都很聪明而有本领,很能干一番事业的,这也是当初他所以能看上他们的前提。但现在一切都走向了反面,他很惋惜。

刘宝印已经进去了。他没有说慕绥新跟自己的事,他知道拘留他是冲着慕叔来的。早在他进来之前,他就感到了风声不对,与马向东有牵连的政府官员已经抓起好几个了,能不能捅出老慕来?慕叔有没有问题他是最清楚不过了,谁能没有问题?关键是不能捅出去。乱捅,那还不乱了套?从各方面着想,他也得保老慕。他认为老慕对他有恩,所以他不往外捅老慕。专案组那么攻他,他就是不说。他后悔没有继续在外面躲着了,因为他感到风声不对的时候,就到外面躲起来了,后来看到慕市长还在电视里露面,就以为没有问题了,就回来了。回来就被弄到专案组里来了。电视真是个骗人的东西!

但电视也帮他过足了自我表现的瘾。电视新闻里经常播放本市的领导人物,他一个个体户是上不了电视的,但是他可以借着电视上的慕绥新来表现自己。慕绥新的穿戴全是他给买的,慕市长的镜头一出现,他就开始从头到脚报价。都是价格不菲的名牌,几千几万地从嘴里往外蹦,好像电视上的慕市长是他花钱买的,是他的模特和化身。这么一白话,感受着人们羡慕的眼光,他的自尊心便得到巨大满足。

他现在虽然也是个民营企业高明集团的董事长了,也可以跟某些官员搭上个关系了,但总觉得人家是看上了他手中的钱,感情上总是有些别扭。而慕叔是真心看得起他,不把他当外人,交的是人,而不是钱。当然他也送钱了,但送多送少,慕叔全不在乎,看得出来,他给你办事是出于一种人情。所以算总账他给老慕的钱并不多,共计才24万元,但慕市长给他办的事可是太多了,太重大了。

他倒卖走私汽车被扣了,老慕一出面,放车。刘宝印的走私车销不出去,老慕让让市政府接待办买了6辆奔驰和2辆丰田。他承揽工程,老慕批示,减免税费400万元。

更使他感动的是,有一次他在歌厅打架,老慕看到他脸上的伤痕,说打个报告上来。刘宝印是省政协委员,这个报告就由政协口打了上来。慕市长批道:“沈阳市公安局:为了保证投资环境安定,建设好一支保卫环境的队伍,要认真查处这件事。”歌厅老板吓跑了,回来后被拘留。

当歌厅老板向他赔礼道歉的时候,他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比面前这个小老板高级得多的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而是刚从部队复员之后,打零工,住车站,饥寒交迫的小人物。是慕叔帮他打了这个暴不平,只有慕叔才真正心疼他这种人。

慕绥新很像个黑社会老大,虽然有时候思想很超前,很现代,但有时候很老旧,很义气。所以像刘宝印这样的一些大款特别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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