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宋庆龄致爱泼斯坦,1961年11月10日、1964年10月26日、1965年6月27日。
但即使在义愤填膺的时候,新中国——以及宋庆龄——对创建了苏联的十月革命的看法从未改变。在后来几年中,尽管中苏两国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坏,她每逢十月革命节仍要打电报给中苏友协的姐妹组织苏中友协(总部在莫斯科),表示祝贺,并且每封贺电总要提到十月革命对中国革命胜利的意义。对于苏联在航天事业上的每一个成就——从1957年发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到1961年第一位宇航员加加林少校上天及以后的进展——她都表示祝贺,因为她认为这些成就不仅说明苏联科学技术的先进地位,也“有力地显示出社会主义制度的无比优越性”。在核武器问题上,她非常热烈地赞扬苏联1958年单方面停止大气层核试验。
而且,即使是在中苏政治论战日趋激烈的时期,她仍坚持要她自己的刊物《中国建设》尊重事实。这一点在其他人并不总是能做到的。例如,据本书作者回忆,1966年第三期《中国建设》的一张图片说明写道:“自力更生:由我国工程技术人员和工人自行设计和建造的吉林化肥厂正在建设中”。她看后指出,这不是事实,这个工厂是在苏联援助下建设的。
对苏联人民以及她所亲见亲历的他们的国家,她始终保持着热爱的感情。
1953年初,她在率领中国代表团参加维也纳世界人民和平大会后回国途中在苏联稍作勾留。这是她在睽违多年之后重访莫斯科。1月13日、她会见斯大林——1927年后第一次。根据能够收集到的资料;我们只知道斯大林说“中国人民是很好的人民”,她表示赞赏他的这句话。表面看来,这样的谈话未免过于简章和随便。但联系到当时的时代背景,可以认为,斯大林是在为他过去怀疑过中国人民武装能否战胜美国供应的蒋介石军队,作某种补救(一个曾同斯大林谈过话的南斯拉夫人曾写道①,斯大林明白地对他说自己在这个问题上错了,这在斯大林是难得有过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直接同美军交锋中的表现,可能更加促使斯大林要这样说。
①米洛万·吉拉斯着《同斯大林的谈话》(英文)。
像过去一样,她在莫斯科觉得很高兴。但气氛严肃,有时甚至令人沮丧。她想去看望老朋友加里宁夫人和鲍罗廷夫人,但未能实现,只安排她乘车到城郊阿尔汉格尔斯克村原来加里宁那座乡间别墅的外面看了一眼。她想问清楚为什么,但刘少奇劝她不要追问了。(加里宁夫人其实是在被流放中,但当时没人告诉她。)她想送一件丝绵袄(中国人认为它又轻又软。最适合老年人穿)给斯大林,又碰了个钉子,因为斯大林的衣服尺寸是“国家机密”,苏方不能提供。①
①当时随同宋庆龄出访的姜椿芳在同本书作者交谈中回忆起这件事。刘少奇劝阻一节据王光美对本书作者的谈话。
这是斯大林在世的最后一年。他在1953年3月5日逝世,宋庆龄写了悼念文章,有两篇是英文的,分别刊登在《人民中国》1953年3月16日一期和《中国建设》1953年第2期(3—4月号)上。
1957年,她参加中共代表团再度访问莫斯科。这次访问使她情绪高涨。
总之,宋庆龄始终珍视俄国十月革命同中国革命之间的联系,把它看成是孙中山最后的信念中的关键部分,也是新中国的根本信条之一。只有当苏联领导人的态度背离了她认为绝对必要的平等和同志关系的原则时,她才感到愤怒。
历史证明,中国人民以及他们在胜利后所建立的国家同苏联和其他所有国家的关系,只有像孙中山在遗嘱中所说那样“以平等待我”,才能保持良好。在历史上,苏联曾经是唯一一个宣布对中国平等相待并在很大程度上付诸实践,从而赢得中国革命者的友谊和信任的国家。随着复杂的历史进程,苏联开始采取超级大国的架势,表现出甚至对中国的内部发展也要发号施令的倾向,苏共则对中国党表现出家长制的态度。一方认为有权进行控制,另一方认为有权抵制外来控制,双方之间的冲突自然就会发展起来——即使双方是老朋友,并且都自认为是在奉行同样的社会、经济和政治学说。
宋庆龄遵奉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国家间平等关系的全面规范。“和平共处”最早是列宁提出来的。作为苏联外交的目标,它的意思是在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不同制度国家之间避免战争(并建立正常的外交和经济关系)。五项原则是这一概念的发展,由中国首先提出并同它的亚洲邻国缅甸和印度共同制定。前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国家(大体相当于第三世界国家),不论其社会制度和政府形式如何,为保卫和巩固新获得的主权,在相互关系中保持和平、友谊和互利,五项原则为此提供了基础。后来,中国又把五项原则的应用范围进一步扩大到社会制度相同的国家关系中(包括社会主义国家)——换句话说,作为国与国关系的普遍准则——并得到国际社会越来越广泛的认同。事后看来,这是中国近代整个革命经验的总结——不论是孙中山的经验、还是中国共产党的经验(事实上是两种经验溶合的产物)。这也是作为爱国主义者和国际主义者的宋庆龄在思想上或在行动上始终遵守的准则。抓住这一点,不论历史风云如何变幻,都会有助于我们了解她、了解她的时代。
'亚洲的“亲戚”'
如果说中苏友好是她从1924—1927年以后一直怀有的感情,她的致力于争取亚洲自由的事业则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时候。作为中国人,她是个亚洲人。她从孙中山那里了解到,整个亚洲都在殖民主义枷锁下受苦,普遍地渴望独立和自我发展。她认识了来自许多亚洲国家的革命志士。孙中山和她很快看穿了日本官方鼓吹的泛亚主义不过是掩盖其企图操纵和统治亚洲国家的野心的幕布,而对日本的这一野心她将无情地进行斗争。但是她永远保持着纯洁的理想,希望所有国家在争取解放中互相帮助并平等相待。
现在,使她十分喜悦的是,她的祖国已经站起来了,不但中国本身——亚洲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已经解放,而且还会使那些尚在外国统治下的国家在争取民族解放的斗争中得到新的鼓舞和空前有利的条件。
在新的条件下,宋庆龄担当着一项对她来说最为合适并且使她感到十分满意的任务,那就是作为中国同那些已获自由或正在争取自由的亚洲国家(特别是同它们的妇女界)之间的联系纽带。
新中国建立不久,她在亚洲妇女代表会议上的讲话中重述了她20多年来对中国妇女一再阐明的基本观点,即:妇女的解放同民族的解放是密不可分的。“作为人民一部分的妇女和人民有着)同的敌人。这些敌人就是外国帝国主义和它所造成的殖民主义以及在国内所产生的封建主义及其高级阶段的买办主义。”
“亚洲的妇女们曾经长期与男子并肩进行武装斗争,争取民族的独立,反对殖民统治和帝国主义,反抗她们本国的封建主义和买办主义。她们曾经面对过枪口、集中营的酷刑和种种可以想象的惨死。中国、印度、越南、朝鲜、印尼和其他各国的女英雄是全世界妇女可以引以为荣的。”①
①《在亚洲妇女代表会议上的讲话》(1949年12月11日),《宋庆龄选集),第204—221页。
在这篇讲话中,她还着重讲到苏联和新中国妇女的情况。在这里提到的只是有关亚洲的方面,其他有关妇女社会地位方面的内容将在以后涉及。
第二年,她在一篇题为《朝鲜人民的斗争在亚洲所起的作用》的文章中说:
“一个普遍和绝对的真理渗透了今天的亚洲大陆……武装群众在一切革命和反对帝国主义侵略者的争取独立的斗争中,终究会赢得胜利的。……中国如此样南与朝鲜也是如此。这在历史上标志着力量的日益转移,成为对于今天的亚洲说来是极为重要的政治军事事实。……以革命的政治思想武装了的新的亚洲兵士,已经站立起来与西方帝国主义面对面作战……
这不能不鼓舞了那些被压迫的人民,从事争取自己胜利的斗争,以期整个亚洲得到解放。”①
①《朝鲜人民的斗争在亚洲所起的作用》(1950年10月11日),《宋庆龄选集》,第244—249页。
这些话表达了一个正在出现的、具有世界意义的事实,即:亚洲(占有世界上一半人口)终于开始、并在一个不长的历史时期内完成了非殖民化的进程。
这篇文章的发表是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前两个星期。美国麦克阿瑟将军把美军推进到中国边境鸭绿江边,妄想“压平”新中国,但终被志愿军击退。(朝鲜的斗争以后在中美关系部分还会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