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程万的最高学历为陆军大学研究班,相比之下,张灵甫在军事学历上可不止是略输一筹,他自黄埔毕业后一直在前线征战,没空受训,军事教育的学历依然停留在黄埔军校的水平。战争年代军中除了对参谋人员外,还不至于唯文凭论,到了他这个级别的主官,战功比一纸文凭更具说服力,学历对他今后升迁不一定有决定性的影响,在这方面,王耀武和余程万就是两个极端的反例。王耀武与张灵甫一样只得黄埔学历,凭战功照样在军中得以破格晋升,第24集团军在成立一年后改编成第4方面军,王耀武以一个黄埔三期的浅资荣登第4方面军司令官的宝座,与第1、2、3方面军的卢汉、张发奎、汤恩伯等前辈老将平起平坐,其越升之速在军界殊为罕见,一般黄埔生根本望尘莫及。而余程万在黄埔一期中原本属于最早一批升少将的拔尖人物,却由于中途多年读书深造,回到一线部队后职务反落人后。话虽如此,国民党军内部还是有“黄袍加陆帽”一说,即黄埔生后来又得陆军大学文凭者,升职具有优势,所以若是有机会提升军事理论水平顺便镀镀金,为今后更上层楼增一点加分因素,张灵甫也不介意重拾书本暂时回校做学生。
二
就在张灵甫卸下兼任的师长一职不到两个月后,青年军编练总监部于当年的10月在重庆成立。当时蒋介石提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招收了大批青年学生从军,后来从1945年春起陆续编成了九个师,番号从第201师排到第209师,这就是所谓的青年军。青年军编练总监部是为编制青年军培训军政干部而设立,它的政治部主任是蒋经国,总监罗卓英,副总监黄维。这正副总监是陈诚系统的两员大将,都曾经担任过第18军军长,他们秉承陈诚的旨意,在青年军中大量安插第18军系统的干部,使得青年军先天就带有浓重的陈诚“土木系”色彩。编练部下设军事委员会干部训练团、青年军政工干部队训练班等,前者学员大半来自陈诚系统,后者则属于蒋经国的三青团势力范围。
对于团以上的高级军官,编练部还专门设立了青年军干部研究班,来研究班受训的除了个别军衔为上校外,其余都是少将以上级别,所以这个研究班也称将官队。蒋介石对青年军十分重视,特别指示要精选干部,将官队的四十来名学员,有一大半是他亲自点名调来,准备受训后派任各青年军的师长团长。蒋介石这样大张旗鼓地培植青年军,使人感觉青年军大有前途,一时间趋之若鹜者甚众,有资格做保荐人的高官,更是多方活动,想把自己的亲信下属推荐进来,以期在青年军中建立自己的人脉,所以将官队的学员,尤其是几个师长的候选人,个个背后都大有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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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中将班里的少将(3)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张灵甫由俞济时和王耀武保荐进入了将官队受训,同去的还有74军参谋长孟广珍。张灵甫常年在前线征战不休,这是他自黄埔毕业后将近二十年来第一次停下马蹄踏回校门,他来到了大后方重庆。只是在复兴关的将官队培训仅为期一个月,学习主要以讨论的方式进行,研究关于青年军的统御、经理、人事、卫生的建设和编组、管理训练问题,另外还听取有关抗战形势和军政军令业务的专题报告和演讲,战术研究的时间反而很少。这种速成培训实际效用并不大,也不算正式学历,连镀金都谈不上。不过对张灵甫来说,他还是不虚此行,平时言语不多的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关键时刻一通关于时局的宏论,令蒋校长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将官队的重头戏,是在最后的“领袖召见”。培训结业的时候,蒋介石在曾家岩的官邸亲自接见将官队的每一名学员,而且是单独谈话。据参加同期培训的将领回忆,蒋介石一般只花三四分钟泛泛问些籍贯、年龄、参战经历的问题,若是有的将领他已经熟识,话题范围就比较广泛些。台湾出版的关于张灵甫的传略,记述了他当时与蒋介石的部分谈话,称赞他对时局能“洞烛机先”,见解独到。当两人的谈话涉及到抗战时局和共产党的问题,张灵甫对蒋介石建言道:“中国当前之患,不在日寇之侵略,而在*之叛乱,现*趁我抗战之机,不听命令,扩张实力,规避作战,若抗战胜利,彼必师俄共故智,乘战后疲惫,起而叛变,望早为之计。”蒋介石早就说过,日寇是癣疥之患,*是心腹大患,现在听门生融会中外历史,说得头头是道,显得对*、对沙俄、俄共都颇有研究,感觉深合孤意,不禁龙心大悦。如果说几年前长沙郊外的张旅长和去香港治伤的断腿将军,在蒋介石的印象中还只是一个能打仗的悍将,这次会面,张灵甫让蒋校长见识了他坚决*的政治立场和远虑。蒋介石曾经在多种场合批评一般国民党军将领不好学习、不研究对手、不思进取,眼前的张灵甫,既忠且勇,又好学慎思,不正是他要树立的模范将领的典范吗?他后来多次称赞张灵甫智勇双全,对这个允文允武的心腹爱将青睐有加。
为了抬高青年军的身价,蒋介石立下规矩,将官队留任青年军的将领都要降级使用,即军长资历者任师长,师长资历者任团长,这样一来,有些内定留任的就不太甘心,比如孟广珍结业后被选定去青年军任团长,他感觉委屈,后来设法摆脱又回到了王耀武处任职。不过,青年军师长的职位毕竟受到蒋介石的高度瞩目,竞争还是相当激烈的。师长的遴选,基本上由罗卓英先列出认为优秀合用的候选将领名单,再呈送蒋介石亲自圈定。张灵甫不属于罗卓英的“土木系”,与罗素无渊源,起先他在罗卓英的候选名单上榜上无名,然而蒋介石对他十分欣赏,亲自在罗卓英呈交的推荐报告上加上张灵甫的名字,钦点他去青年军当师长《蒋中正电罗卓英》(1945年1月18日)《蒋中正档案—特交文卷》台湾国史馆 典藏号002070100046080。。
张灵甫从青年军将官队结业之后不久,蒋介石还特地御笔一挥,批了一文给军令部长徐永昌,指名让张灵甫进入陆军大学将官班受训。从被蒋介石圈定的其他几个青年军师长的履历看,他们绝大多数都是“黄袍加陆帽”一族,所以蒋介石的这个特批,也可以说是为张灵甫去青年军之前先到陆军大学镀金,多一个陆大学历。于是张灵甫既没有马上去青年军也没有返回74军,而是继续留在了重庆学习。蒋介石关于张灵甫学习和任职的前后批文,显示这一切都是出自他对张灵甫的亲自安排。委员长这样特别地施与圣眷隆恩,以张灵甫的个性和为人,滴水之恩,他日更当涌泉相报了。
三
陆军大学创建于清朝末年,它是仿效日本和德国陆军大学的体制,目的在于培养高级指挥官和参谋人员。早年的陆军大学校址在北京,1928年国民革命军北伐到北京后,接收了北洋时期的陆军大学。抗战开始后,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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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中将班里的少将(4)
军大学曾多次迁址,先到长沙,后至遵义,最后又迁到了重庆的山洞,蒋介石当时是陆军大学的挂名校长,代校长是国防研究院主任陈仪。陆军大学原分三年制的正则班和两年制的特别班,前者面向社会和军内年轻的下级军官招生,后者主要接受资深军官的报考,邱维达当年读的就是两年制的特别班。
张灵甫就读的将官班是1944年秋才刚新开办的。当时军委会正在策划东南大反攻,准备配合盟军在广东和东南沿海地区的登陆作战,为了提高高级将领的战术修养和指挥能力,陆大教育长徐培根特地上报校长蒋介石核准创办将官班。将官班分成甲级和乙级两种,前后一共办了三期。抗战胜利之后,陆大还另外办过将官班,不过那时的将官班性质已经全然不同,参加者多为战后国民党军整编撤裁下来的编余人员,实际上成了老弱收容队,由于待遇差,有的编余将官连生计都发生了困难,后来有个倒霉的少将在贫病交迫中死去,搞得一杆人兔死狐悲,将官班数百人相约到南京中山陵国父墓前哭诉,闹出轰动一时的“将官班中山陵哭陵事件”,那是发生在1947年的后话了。而抗战末年的这三期将官班,参训的学员几乎个个都是重量级的骨干将领,他们大部分在后来的内战中成为蒋介石继续倚重的肱股之臣。
甲级将官班主要是轮流调集军长以上的军官,培训对象绝大多数是不低于中将级别的集团军正副司令、正军长,看一看张灵甫就读的第二期甲级将官班同学名录,就大致明白学员需要具备什么等级的资历。在这期五十几名同学中,有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4集团军总司令孙蔚如、第24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第28集团军总司令李仙洲、第34集团军总司令李延年,还有高桂滋、董其武、侯镜如、陈金城、何文鼎、宋瑞珂等著名的资深将领。
张灵甫虽然已经是少将副军长,与他的这批同班同学相比,资历还浅,原本是不够资格挤身该班,只能入读低一级的乙级班。但是规定也有特例,军职在正军长以下的少将学员,经蒋介石特别批准,也有可能进入甲级将官班学习,当然,申请者本人的条件必须特别优秀。正是有了蒋介石的特许,张灵甫才得以越级入读甲级将官班第二期,成了中将云集的甲二期中极个别的少将级学员,为此他也一直引以为荣。
与青年军将官队的集训不同,甲级将官班的课程针对性较强,主要是教授军事战术,课程包括大军战术、大军统帅、军事哲学、海军战术、空军战术、炮兵战术、装甲兵战术、步炮协同和后方勤务,授课的教官都是陆大扛鼎级的人物,有徐祖诒、何成璞、史久光、曾以鼎、林薰南、章培、徐培根、杭鸿志等战术专家。张灵甫与将官同学们在课堂上重温战术原则及图上作业,按照教官设置的想定战况,根据地图所示作计划、下命令,有时在沙盘战术作业基础上,再去野外上现地战术课。
张灵甫在甲级将官班的学习情况,未见有具体记载,我们只能从与他同期学员的回忆中窥得一鳞半爪。据与他同班的董其武回忆,张灵甫在班上算不上是一个勤奋的学生,他有时只在上午点个卯就不知去向,让他的参谋替他记笔记,自己则在郊外的别墅里养尊处优。有一个周末,张灵甫邀请同学去他的住处聚会,董其武也在应邀之列,看得出董其武对张灵甫在抗战中的经历并不了解,踏进张灵甫的住所,他感叹别墅的豪华,把主人当作是一直躲在大后方享受骄奢生活的*分子,在*中作了一番批判参见董其武《戎马春秋》中国文史出版社 1986年。董其武在1949年9月以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副军政长官兼绥远省政府主席身份率领绥远整个党政军系统起义;起义后曾任绥远省人民政府主席,解放军第23兵团司令员,1955年9月获得授衔解放军上将。。张灵甫居住豪华别墅可能不假,他对个人家居的确颇讲究品味,不过董其武称别墅是张灵甫花了七百万元买下的,似为误会。据笔者向张灵甫的家人了解,他在重庆只暂住半年多,并没有购置过任何房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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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中将班里的少将(5)
除了这班新结识的同学外,张灵甫在重庆往来较多的还是他的陕西老乡。他的老朋友于右任当时就住在重庆,抗战期间,张灵甫在前线马不停蹄,虽然间或和于右任也有函电往来,但是两人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这下能在重庆聚首,自然相见甚欢。张灵甫与一班在重庆的陕西籍将领,如候任陆军司令关麟征、后来就任新疆警备副司令的党必刚和陆大的教官庞齐等人一起,都成了于老先生家里的座上宾。酒足饭饱之后,几员武将放下枪杆拿起了笔杆,在大师面前班门弄斧写起字来。关麟征也曾师从于右任学字,他的于体草书有时草得连于右任也认不出,直笑他是在画符。张灵甫因为关麟征是学长,职务又比自己高,不敢造次孱越,反而恭敬地请关麟征给他题字,对关执学弟和下级之礼。一群陕将在于老先生的客厅里一边畅叙乡情,一边泼墨挥毫,直至尽兴而归。
张灵甫边学习边在大后方享受这难得的轻松生活,而74军此时正在湘西进行冬训,准备接受美式装备的全面换装,换装工作刚开始不到一半,1945年4月,一场大规模战役在湘西雪峰山揭开战幕,冈村宁次为了摧毁湘西芷江的中国空军基地,集结了五个师团又五个旅团的兵力,向中方的指挥中心芷江发起进攻,这是日军投降前在华的最后一次大规模的疯狂,因此也被称为抗日战争中日之间的“最后一战”。是役,王耀武指挥第4方面军为主力,第73军、74军、100军连同第18军、79军等精锐尽出,在中美空军的联合助阵下,共同击垮来犯的日军第20军,这是抗战史中少有的一场由中方占据陆空优势的作战,日军最后以伤亡两万余人的惨痛代价仓皇败退,冈村宁次组织的“芷江作战”彻底失败。这场会战的主角之一又是74军,张灵甫一手训练的58师作为主力师,在师长蔡仁杰的率领下,先是在武冈力拒强敌,继而乘胜追击,为痛歼宿敌第34师团建下赫赫功勋。战后,74军获得至高荣誉,共荣获飞虎旗三面,58师也名至实归,奉颁陆海空军武功状。一般关于雪峰山战役的资料,包括台湾出版的张灵甫传略,均称张灵甫也参加了这场中日“最后一战”,不过笔者对此存疑,陆军大学第二期甲级将官班的开课时间恰好在1945年的3月至6月之间,从时间上推断,张灵甫似无可能赶上该次战役。
四
陆大将官班的学业于1945年6月18日结束,张灵甫虽然入学前就被蒋介石钦点为青年军师长,他却没有去报到,而是直接回到了雪峰山战役后正在湘西休整的74军。张灵甫为什么不去青年军,原因不详,不过从他后来的履历中似也有迹可寻,比较可能的情况,是王耀武对74军未来的新军长已经有所考虑,甚至对张灵甫有所承诺了,而张灵甫本身对去青年军降级当师长可能也不甚热衷。
可是蒋介石依然没有忘记这件事,他后来又亲自点将,差一点把张灵甫调去青年军第207师任师长,只是由于时任第5集团军司令兼昆明防守司令的杜聿明背后拆台,才没有成行。事情的原委,还得从第207师的编成说起。前面说过,青年军各师的军官绝大部分是由编练部派来的经过轮训的干部担任,唯独第207师的情况比较特殊。该师的兵源一大半来自陕西,起先这批征来的陕西学生新兵在西安集训,由于管理不善纪律松弛,时常有新兵在西安街头打架闹事,影响很坏,蒋介石电令杜聿明将这批新兵空运昆明,限期编成第207师。杜聿明不等编练部派来军官,趁近水楼台之便从自己的老5军先抽调军官,第207师自副师长始,团、营、连长大都是杜聿明安排的人,后来编练部派来的军官都不受重用,令编练部很是不满。第207师经过杜聿明的这番手脚,实际上被他改编成了第5军的一个支系,等到原第10军军长方先觉前来207师就任师长的时候,他面对的是一个与他不甚合作的杜聿明班底。方先觉也是蒋介石亲自点的将,他在衡阳力战四十七天最后率残部投降,蒋介石因援军解围不力,自觉愧对已经尽了全力的第10军将士,他对归来的方先觉没有苛责,仍给与重用。但是第207师的官兵却对方先觉不谅解,有人公然说,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