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了这里,这家伙才说出,他说的那个仙境,原来是在西藏。世界上再蠢的人,也该知道现在的局势下,偷越西藏和印度的边境,会有甚么后果!
是以我在走进营帐去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决定:明天天一亮就回去!
我躺在垫子上,在那样的情形下,我自然没有法子睡得著,我大约躺了半小时,德拉走了进来,他一声不出,坐在他的垫子上。
然后,又过了好久,他才道:“你准备回去了,不再到仙境去了,是不是?”
我大声道:“当然是!”
德拉叹了一声:“我很抱歉,我不能否认,我利用了你,我不会忘记自己过错,我一定要报答你,当我回来之后,我会将我得到的东西,任你挑选,作为我的报答。”
我冷笑著:“你一过边界,就会丢了性命,你以为可以逃得过双方的巡逻队么?”
德拉道:“在印度方面,那地方几乎没有甚么巡逻队,而在西藏方面,在那地点的附近,现在有一队几年前武装反抗失败退下来的西藏康巴族人,我会说他们的语言,事实上,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你也决不可能知道我们在行进途中,已越过了国界。”
我狠狠地道:“我甚至知道康巴人的鼓语,但是那不中用,我不再向前去,你要去的话,是你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骗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德拉听了我的话之后,显得很难过。
他转过脸去,对住了营帐的一角,我也根本不去睬他,自顾自闭目养神。
我在不知不觉中睡著了,然后,在不知睡了多久之后,我就被一种极为奇怪的声音所惊醒,那种声音,在朦朦胧胧中听来,好像是有几十几万头老虎一起在吼叫,实在骇人之极!
而当我被那种声音吵醒,一弯身坐了起来之后,我便立时听出:那是风声!
我们的营帐在左右摇晃,吊在营帐中间的一盏马灯,晃动得更厉害,荡起来的时候,碰在营帐正中的木柱上,发出“拍拍”的声响。
我向营帐的一边看去,德拉并不在,正在我疑惑间,德拉已钻进营帐来,望著我,苦笑了一下:“天气变坏了!”
我心中仍然在生气,是以我冷冷地道:“那和我没有关系,我又不到山中去,天气变坏了,回去总是可以的。”
德拉低头坐了下来。
风势好像越来越劲,营帐也摇晃得更加厉害,德拉坐了一会,移到了柱旁,伸手扶住了营帐中间的那根柱子,风声紧得像是有许多钝刀在刮著营帐的帆布,我们带来的象群,更发出听来十分凄厉的尖叫声,彷彿是世界末日到了。
德拉静默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不论天气多么坏,我还是要去。”
我立时道:“你前去,本来还有百分三十的生还机会,现在,你若是再向前去的话,生还的机会是零!”
德拉的声音十分乾涩:“死就死了吧!”
我望著他:“中国有一句话,叫作‘人为财死’,我看你就是这种人了!”
德拉摇著头:“在印度,我们也有相同的话,但是我倒不单是为了财,我一直在怀疑黛的死因,所以我无论如何,还要到仙境去一次!”
我望著他:“你认为天气在短期内会变好?”
德拉道:“不会,坏天气既然已开始了,就决不是一个月之内能变好的,我想,我这次大约是不会生还的了,好在我没有甚么亲人!”
我又望了他半晌,心中觉得十分奇怪,因为天下居然有那样不怕死的人!
在那样坏的天气之中,进入亘古积雪的高山,会有甚么样的结果,那实在人尽皆知,而且,他还要越过边境!他那种不怕死,自然不是甚么勇气,而只不过是一种麻木而已。
而这种麻木,当然是由于他妻子的死亡,替他造成的。是以我认为已不值得再和他多说甚么了。
我又躺了下来,德拉在喃喃地道:“我刚才出去,察看了一下我们带来的象”
象的凄厉的叫声,仍然在持续著,我忙道:“那些象怎么样了?”
“它们很不安定,可能会奔散。”德拉回答著。
我不禁皱了皱眉,象群如果奔散的话,那么我的回程,也会发生困难了。我的心中立时怀疑,是不是德拉这家伙,为了不想我回去,而在象群的身上做了手脚?
德拉既然曾骗过我一次,就难保他不会再骗我!
我正想责问他时,突然之间,一下刺耳之极的象叫声,突然传了过来,德拉也在刹那间,陡地跳了起来,我忙道:“怎么了?”
在马灯的灯光照耀之下,德拉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张大了口,像是想叫甚么,可是还未曾叫出声来,我便已经觉得一阵震动,像是忽然之间,发生了剧烈的地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