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打开砚台,给笔润墨,提笔在草稿上改了一行字,这才开始誊写。
虽然只改了一行,但这个典故却能成为点睛之笔。
誊写完,等墨迹干透时,他终于舒了一口气。
等卷子全干,又过了一会儿以防万一墨迹没干透或自己看错了污了卷子,顾思才打算交卷。
先看一遍卷子背上的座位号,以防记错,再检查一下保存好的浮票,然后去收卷官那里交卷子和草稿。
收卷官收了卷子,递给了顾思一个竹制的小札,顾思接过,回了大堂。
学政已经不在了,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拿着尿罐先去倒了尿,回来后才提着考篮出考场,走到了东南边角门那里,突然愣住了。
曾祖父正站在角门那里。
顾思眼眶发热,连忙快步过去,有些抱怨地道:你怎么还不出去啊!这要是交卷交得早,得等多长时间才能等到他啊。
顾家曾祖父笑了笑,宠爱之情溢于言表:出去了就进不来了。
顾思自然知道竹札一交就进不来,可是:你在门外等也一样啊,非要在门里等!
顾家曾祖父只笑,不应这话,问起别的:你热不热啊?
我没觉得很热,考试时我都记得随时擦汗,没污了卷子,你热不热?顾思不放心地询问。
汉中府虽然夏天凉快,可到底是夏天,又是六月,还是会热的,有些人会中暑。
旁边站着的一个差役已经皱眉看了过来,呵斥道:快走!
顾思只好先跟着曾祖父一起出了角门。
门外有一个差役,桌子上放着一个篮子,顾思把竹扎投到篮子里,这才问曾祖父:你什么时候交的卷子?
申正后才交的。顾家曾祖父边入自己的竹扎边回答。
下午四点之后,听着像是连半个小时都没有等下,但顾思不信:真的?那你应该认为我出了考场才对,怎么认定我在里边?
顾家曾祖父笑了笑,终于说了实话:申初就交了卷,就是急着等你嘛。
顾思有些心疼,这可不是在东角门站一个多小时的事,而是会被差役骂的。
顾思已经能想到差役凶凶地对曾祖父呵斥:交完卷不出考场做什么!快走!
衙门里的吏隶说是身份不高,读书人比他们金贵,其实真实情况浮动大,而在考场里,可是差役们少有的正大光明能呵斥读书人的地方,这个时候都是很牛的。
顾家曾祖父说完,安慰顾思,还不忘记拿自己打趣:没事,反正我都是个寿童了,脸皮厚得很,他又没规定交了卷必须马上出角门,我不出去,他还敢拉扯我不成?
顾思沉默了一下。
的确不敢拉扯,这种年龄的,一个拉扯,说不得倒下去就醒不过来了。
读书人大多家境好人脉广,差役敢呵斥你却不愿真惹上你。
这是倚老卖老啊。
一下子不知道是要继续感动下去还是要怎样了。
你考得怎么样?
顾思和曾祖父同时问,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