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听到了,只是这话在一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人眼里,没有一点安慰的分量,他喃喃道:我还没考中举人,没去我母亲坟前祭拜,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没让我祖父为我骄傲,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陆千盛转身出去,到厨房里舀了浓米汤来,孙守吃了一碗,躺在床上,眼神有些呆滞。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千盛,我不甘心。
等你好了,一定要练一下身子,这样以后就不常生病了。陆千盛叮嘱。
孙守此时也有些后悔以前没有好好锻炼,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什么用了。
他忽然起身,推着陆千盛向着外边走:你快走,别待我这里了,你离我这么近,要是连你也染了病,我怎么对得起你对我的这份友情。
可惜他连续拉几次肚子,本来就身子虚得不行,陆千盛身体好,他哪里能推得动。
反倒是孙守被孙千盛推得躺回了床上。
你你帮我磨墨吧。孙守突然道。
陆千盛吃一惊,怔怔地望了孙守一眼,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时候磨墨,就是要写遗书的意思了。
你
快点,我怕明天虚得来不及。孙守催促。
陆千盛去磨了墨,要替孙守代写,孙守不同意:还是我自己写更有诚意一点。他想让家里照顾千盛呢,千盛代写会让人怀疑信的真假。
穿了鞋下了床,孙守却突然想到,自己现在都染着病,要是病气能从信传到祖父那里,害了他可不好,就让陆千盛写完了。
给家里人写完,再给舅家写,而后孙守就想起了霍昌平来。
接着又想起了左惜时和顾思他们来,也让陆千盛简单地写了两张。
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是庞知府派了人来关心孙守的情况。
来人回去了以后,给人说了情况,话传了三道,才传到了庞知府身边:还有力气下床,病得不重。
庞知府听了沉默,而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狠狠地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
桌面震得手掌手心一片发麻,庞知府却是无力得很。
同科让他照顾嫡长孙,可这生病的事,又得的是霍乱,再好的大夫起的效果也不大了啊。
有些人快了半天就去了,有些人慢了有一个一两天,天去的那些人,都是些身强体壮的,要是孙守在他辖下没了,他怎么给人交代。
现在已经不是给一个人交代,而是自己也有可能在这场瘟疫里去世。
各县情况如何?庞知府沉声问。
各县报来情况,这两日已经死去七百四十一人了。
庞知府心里沉重,一天就死三百七十多人,这里边还有一些没有报的,平均怕是各县每天都能死去四十人左右。
这样下去,再过几个月,这府里还能留下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