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转眼看向她,搭起的那条腿晃了晃,碰碰她的肩头,又道:“过来。”
林斐然不懂他在想什么,但她向来不会拒绝人,于是微微起身,艰难地换作半跪之姿,撑着柜壁,向前倾身而去。
“有什么要说的么?”
如霰还是那般动作,但此时垂眸看来,有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傲然之态。
如同嘉奖般,他抬手轻抚过她的下颌,随即将她颊边长发别至耳后,又顺势从她耳后分出一缕。
修长的双手极巧地打起发辫,掌心那几朵馨香俱都被编入其间,乌发衬金桂,如同夜幕之星,又好似藤上生花。
他收了尾,翻出一片铜镜给她看:“如何?”
柜内狭窄,林斐然额角出了些许汗珠,呼吸也灼热起来,她看过一眼,认真道:“好看。”
他赞同点头:“虽不艳丽,却十分惹人爱怜。”
下一瞬,一道刃光划过,她下意识侧头,那束发辫便被利落截断,落入他的掌中。
他轻飘飘道:“我的了。”
语罢,他又摘了几朵桂子,将乌发两端编在一处,做成手绳,就这么系在了手腕。
林斐然口中话语顿时被堵在喉口,她望着那久久不落的桂花,又想起那道刃光,不由开口:“你、你灵力恢复了?”
“脉仍旧封着的,只是问心境而已。”如霰点头应下,又晃晃手腕,双眼一弯,心情甚好。
此处阵法是圣人设下,林斐然未曾想过哪位照海境、问心境的修士能解开,但转念一想,这人是如霰,统领一界多年,有些偏门法子也不足为奇。
不过,林斐然也没想过要他为自己解封,毕竟这是参与飞花会的条件,她不会肆意破坏规则。
于是她将重点放于腕绳:“这是我的头发。”
如霰转眼看她,半打趣半认真道:“我当然知道,小英雄,你若觉得不公,可以自我耳边选出一缕裁下,任你编织——这可是难得的殊荣,但我允许。”
“不必。”
虽然他的头发确实漂亮,可她要来做什么?
不过林斐然不敢说这话,只得默然后退,缩在一隅,与他共同等待日色褪去。
如霰似是真的乏累,两相对视下,他双手交握,覆着那条“腕绳”,缓缓合上了眼,腿却牢牢抵在外侧,让她无法出柜。
……
春城内,星海客栈。
秋瞳早早回到房中,她本打算外出寻花,可方才自那老伯处得一杏花令后,她便动起了心思。
杏花令,重回少年梦。
若是其他人,定然于此不屑,可对秋瞳而言,这花令的出现便如同雪中送炭,为此时疲乏困顿的她赠来一缕春风。
父王入城前的交代,母亲的嘱托,兄长、姐姐的暗语,以及藏伏于狐族内部未曾解决的祸事,再加上与卫常在的关系始终无法进一步……
一切的一切,都沉沉压在她的肩头,她实在太累了,如同四处围困的蚂蚁,匆忙慌乱下却迟迟寻不到出口,于是只好先寄托梦境。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诗文轻唤,帐内登时吹出无数粉杏,将睡下的她埋入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