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他这支小小的队伍,如同谨慎的猎犬,在舔舐伤口的同时,也开始竖起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风中的每一丝气息。
第八章废村篝火
短暂的休整后,秦楚率领着他的小队,如同迁徙的兽群,沉默而警惕地向着东方的丘陵地带进发。三名重伤员被用临时制作的简易担架抬着,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的呻吟。队伍的气氛沉闷,获救的喜悦早已被前路的未知和对伤员的担忧所取代。
秦楚走在队伍最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他刻意选择沿着干涸的河床和植被茂密的谷地行进,避开可能暴露行踪的山脊。他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地图上的标记,寻找着那个可能存在的、位于丘陵深处的废弃村落。
“大人,再往前,翻过这道山梁,下面应该有个山谷。”黑豚指着前方一道不算太高的山岭,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多年前随军路过,记得那里好像有个小村子,不知道现在……”
“去看看。”秦楚没有犹豫。他们需要墙壁,需要屋顶,需要一个能抵御夜寒和潜在威胁的据点。
当队伍艰难地翻过山梁,一片不大的山谷呈现在眼前。谷底有一条几近干涸、只剩泥泞水洼的小溪,而在溪流旁的山坡上,果然散落着十几间残破的土坯茅草房。大多数房顶已经坍塌,墙壁倾颓,荒草长得比人还高,一片死寂。
“是这里了。”黑豚确认道,眼中闪过一丝物是人非的感慨。
秦楚没有立刻让队伍进入,而是仔细观察。他注意到村中并无炊烟,也听不到任何鸡鸣犬吠,只有风吹过破败窗洞的呜咽声。他示意队伍停下,派出两名机灵的士卒先行潜入侦查。
片刻后,士卒返回报告:“大人,村里没人,看样子废弃很久了。有几间屋子还算完整,没发现危险。”
秦楚这才下令进村。他们选择了一处位于村落中央、相对独立且墙壁屋顶尚算完好的院落。院子不大,但足够容纳他们这几十人,残存的土墙也能提供基本的遮蔽和防御。
安置好伤员,秦楚立刻安排任务,展现出超越时代的组织能力。
“黑豚,带十人,清理院落,修补破损的墙壁和门扉,设立夜间岗哨。”
“犬,带五人,负责收集所有能用的柴火,在院子中央安全位置搭建篝火,烧水。”
“其余人,分成三组,一组负责在溪流下游取水、过滤;一组负责警戒村落外围;一组休息,轮换。”
他没有让自己闲着,亲自检查了每一间尚能进入的废弃房屋,希望能找到任何有用的遗留物。可惜,这个村子似乎是被彻底遗弃的,除了几件破烂的陶罐和腐朽的农具,一无所获。但他并不气馁,至少他们有了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夜幕降临,篝火在院落中央燃起,驱散了山谷的寒气和众人心头的部分阴霾。陶罐里煮着稀薄的粟米粥,混合着沿途采集到的、经黑豚辨认无毒的野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这是他们离开战场后第一顿像样的热食。
秦楚没有先吃,他先仔细查看了三名重伤员的情况。一人因失血过多,已在途中悄无声息地离去。剩下的两人,情况依旧危重,但喂下热粥后,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些。秦楚知道,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要看天意和伤者自身的生命力了。
他默默地用泥土和石块在院子角落为那名死去的士卒堆了一个简单的坟冢。没有仪式,没有哀悼,生存的压力让所有人都变得麻木。但每个人都看到了秦楚的动作,一种无声的纽带在幸存者之间变得更加牢固。
围坐在篝火旁,喝着滚烫的菜粥,身体渐渐回暖。没有人说话,只有柴火噼啪的燃烧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少年犬挨着秦楚坐下,小声问道:“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一直待在这里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隐晦地投了过来。这也是他们心中的疑问。
秦楚看着跳动的火焰,缓缓说道:“这里只是暂时的落脚点。我们需要食物,需要药品,更需要了解外面的情况。智氏已亡,晋阳之围已解,但天下不会因此太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这些人,能从乱军中杀出来,靠的是齐心协力,靠的是令行禁止。以后,要想在这乱世活下去,活得像个人样,更要如此。”
他放下陶碗,声音沉稳而有力:“从明日起,除了寻找食物和警戒,所有人,只要还能动,都要参与操练。练习结阵,练习弩射,练习听从号令。我们人少,唯有比敌人更精、更狠、更团结,才能杀出一条生路!”
他的话语没有慷慨激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清晰的路径。众人默默听着,眼神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求生的坚毅所取代。经历了生死,他们明白,秦楚说的,是唯一的道理。
“诺!”黑豚第一个沉声应道。
“诺!”其他人也纷纷低吼响应,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篝火映照着每一张疲惫而坚定的脸。秦楚知道,他不仅是在带领他们求生,更是在锻造一支未来属于自己的、最初的班底。这个废弃的村落,成了他在这战国乱世中,点燃的第一处真正属于自己的篝火。火光虽小,却照亮了方寸之地,也照亮了这群人前行的道路。
下一步,他需要派出侦察哨,弄清楚晋阳城的最新动向,以及……那位曾有一面之缘、或许同样在寻找出路的智果将军的下落。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